第一百一十六章 极刑(四)——生离_白山梦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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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六章 极刑(四)——生离

  海山眼睁睁的看着,李阎王抢上前去,在志远倒地前抱住了他,原本这个抱住孩子的人,应该是他这个爹!

  海山痛苦的压抑着冲上去抱着孩子的冲动,他来这里的目的,是清理门户!

  志远慢慢醒过来了。嘴里的臭袜子拿掉了,反绑的双手解开了,人舒服了一些,呼吸通畅了一些,最主要是人躺下了,体位放低,脑袋供血有了改善,人没那么晕了,志远喘息着,挣扎着努力又睁开了眼睛。

  睁开眼睛,看到的是李阎王因关切凑得极近而放大的脸,志远喘息着,就扭开头,用目光,去搜寻他的爹爹。

  看到了,那个熟悉魁梧的身影,爹爹正冷冷的看着自己,一脸的寒霜。

  志远才想叫一声爹,突然腑隔里有什么东西一涌,嘴里一甜,一大口腥血就喷吐而出。

  “哥儿!”李阎王跪在地上抱着志远,心疼的叫着,小心的把志远抱扶成俯位,方便志远把淤血吐出,他知道血是得吐出来,人才会舒服些。

  海山别开了脸,他不忍心看。

  志远嘴角还挂着血涎,就自揪着李阎王的衣襟借力,翻过了身子,向海山哭道:“爹……你为什么不信我!”

  志远委曲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,爹爹不相信自己,只相信他看到的表像,问都不多问一句,就要捅死自己!难道自己在爹的心里,就那么不堪,是个为了荣华富贵就会丧尽天良的人?

  不提这个“信”字还好,一提海山就来气:“信你?当年,你死乞白赖的要我信你,信你不会白读了圣贤之书,信你不会忘记你爷爷和我对你的教导,信你就算是跟了李熙还能守心持正,老子就是因为心软信了你,才放手让你跟了李熙,结果,你跟着李熙投到了日本人的怀里,充当鬼子的走狗,成了个丧尽天良的汉奸!”

  “我没有丧尽天良……”志远只辩了这一句,就委曲得再说不下去,嗷嗷的哭了两声,腑隔里热流又是一涌,就不得不俯过身去继续吐血。

  “不要!”志远突然惊叫,因为他呕吐的瞬间,李阎王左手仍抱着他,右手就已经又抽出枪,指着海山!

  志远双手乱抓,可人早就软了,哪里有力气能撼动李阎王端枪的右手。

  板不动胳膊,就去李阎王面门上乱抓,还插李阎王的眼睛!

  李阎王左手反手一按,把志远窝死在自己左大腿上,跟着就骂志远:“你他妈的,脑壳有包!你说他是个永远也不会害你的人,可他现在,要杀你!你他妈的还犯傻?”

  志远一边挣扎一边狠劲的叫嚣:“不管他是不是要杀我,都是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永远护他周全的人,你再敢用枪指着我爹,我咬死你!”

  李阎王的左边小臂,如铁箍一般制压着他,志远如何努力想仰起身子都不能动半分,更别说咬人了。

  志远没法,大哭:“李大哥,我求你走吧!别管我了,没有他……根本就没有……我……呜……”

  李阎王又气又痛,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间,持枪的右手腕被一个东西击中,力道极之快速和霸道,只听得“咚”的一声响,手里的枪落在地上,正砸在一块石头上。

  击中李阎王右腕的,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,李阎王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海山以脚突然点地,跟着就有一个黑影飞向自己,那动作快如闪电不说,这准头更是没谁了!

  李阎王抬起眼,眼前的海山,手里端着枪,正指着他的脑袋。

  几乎是在石头飞向李阎王的同时,海山弯腰捡起了脚下的枪!

  李阎王的右手腕,刚才是一麻,现在这个时候,才开始疼,钻心的疼。

  形势一下子逆转,李阎王右手慢慢的下垂,搭在志远的身上,李阎王恶狠狠的也是冷冷的看着海山,海山武艺之好,远超出他的想像,真的无话可说。

  志远惊恐的瞪大了眼睛,他爹手里的枪狗头张着,随时可以对李阎王勾火!

  “爹……别开枪啊!”志远哭着求海山:“李阎王名声是臭,可他的人,其实也不是那么坏,只是世人不懂他罢了。爹要杀的人是我,不是他,求爹让他走吧!”

  李阎王听了,心里是又气又感动,要不是志远这小王八蛋捣乱,他会落在下风?李阎王恨不能掐死这小王八蛋!可这小子,向来都嫌弃自己名声不好,可这会子,竟然为自己向海山求情!这让李阎王心里感觉,今天,自己就算是交待了在这里,也是值的!

  反正已落下风,李阎王干脆坐在地上,左手改制为抱,双手把志远抱定,好让志远舒服一些。

  海山端着枪,不屑的一撇嘴:“他李阎王的名声臭,你这个汉奸名声就好?我呸!蛇鼠一窝!”

  海山迈前一步,枪口始终指着李阎王的脑袋,他不能给对手任何翻盘的机会。

  海山又看志远一眼,这个孩子,虽走上了歪路,但还真的不枉自己相濡以沫的带大他,对自己是真的一片赤子之心,即使明知自己对他已有杀心,仍拼了命的要护他这个爹爹的周全,杀他?这会子,已经心有不忍,下不去那狠手了。

  还清不清理门户?海山犹豫了。

  月亮已上中天,时间不等人,再拖,就赶不上凌晨带三哥出城了。他出来太久,庆文秀和张瑞年他们,估计都快急疯了,何况,这里还有个碍手碍脚的李阎王,这李阎王不是个轻与之辈,搞不好让他一下子翻盘,那误的可不只是自己的命,还有三哥的命!

  海山拿定了主意!

  海山神态威严,说的每一个字,都掷地有声:“志远!你若是我亲生的,我今天一定杀了你!可你不是,既然你不是我亲生的,我或许没有资格就这么要了你的命,今天,我就先放过你,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!但你听好了,从现在起,你再不姓杜,和我再无父子关系,我不许你再自称是杜志远,不许你再认作是我的儿子,你若敢在人前再称老子是你爹,敢再回浑河堡,敢再进杜家的门,老子一定宰了你!还有,你若敢再为鬼子作恶,被我知道了,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!”

  “不——!”志远这一嗓子,把杂树棵子里的鸟都惊飞了!志远满眼惊恐,爹爹竟然真的不要自己,真的判自己极刑!

  志远一下子不知哪来的力气,挣开了李阎王,扑到海山跟前抱着海山的腿:“爹,你听我给你说——”

  海山厌恶的一脚把志远踢开:“滚犊子!还想我听你瞎掰掰?!妈了个巴子,你还有脸再叫我‘爹’?还记得以前你说过什么话吗?你说,如果有一天,你做下伤天害理、大逆不道的事,求爹杀了你!说你就是死了,心里也是感激的!老子现在不杀你,给你机会改过自新,还不知足?!”

  志远放声大哭:“爹,那我宁愿你杀了我!我姓杜,我也只姓杜!”

  海山冷哼一声:“叫,你他妈的再大声点叫,好把鬼子给引来!”

  志远哭声一窒,立即用手捂着自己的嘴,把呜咽声堵回去。

  海山怕动静大了,真的引来了人,准备赶紧闪人,临走,手一指志远,恨恨的骂:“看到你就眼睛出血,别再让老子看到你,不然老子要你的命!”

  说完,步步后退,准备到安全距离就转身走人。

  “爹——!”志远眼见海山要走,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。

  海山起脚就踹,志远身子飞起,却不顾下盘,只往前冲,双腿被海山踢得飞起,双手却还是抱住了海山的腰!

  海山怒目圆睁:“放手!”

  “爹!不要啊!你不能不要我啊,远儿什么富贵都不要,只要爹!我都已经说了,我会离开老师,回奉天去,回家去!”

  “杜家没你这样的不肖子孙,你放不放?”海山怒目圆睁,快克制不住了。

  海山伸手去掰志远的手,志远一边死力相抗,一边急叫:“爹,你听我说,你听我给你说啊,我是当了特务,可伤天害理的事,我没做啊……”

  “老子亲眼所见,你还说个屁!”海山还拿着枪,单手掰开志远的一只手他另一只手又死揪上来,海山火了,双手齐上,把志远从身边撕开抛起,嘴里大喝一声:“滚!”,然后恶狠狠的一脚把志远踢飞!

  “哥儿!”李阎王惊叫,不管海山的枪是否指着他,仍跑上前去,看视志远。

  志远摔在地上,扭着身子,却爬不起来,右手捂在自己的右腰眼上,这是刚才被海山踢的地方。

  志远只感觉,腔子里的五脏六腑,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,看着爹爹,想说却说不出话,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  李阎王在边上叫着什么,但志远浑然不觉,只悲痛的看到,爹爹已经后退了好几步,准备转身走了。

  志远感觉自己要死了。

  死就死吧,最亲的爹爹,还不如那个自己一心想甩掉的李阎王更明白自己、更相信自己,命运如此残酷,活在世上,又还有什么意思?

  志远正要合上眼睛,忽然脑子里一闪念,想起了什么,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志远,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,一下子就坐了起来!

  粪车!

  “爹——”志远哀哀的叫了一声,爬起来就向海山奔去。

  “敢再过来,老子踢断你的脖子!”

  在志远就要近身之前,海山愤怒的发出警告!

  志远根本就不听!还向前冲,可不等海山踢断他的脖子,他先支持不住,人一晃,就自已栽倒了。

  海山冷哼一声,想要转身走人,可不知怎的,还是慢了一慢,忍不住又看了志远一眼,这毕竟是他的远儿,他的心尖尖啊!刚才那一脚,没有留力,踢在孩子的腰眼上,这比当胸踢得他吐血更伤,因为那里没有肋骨的保护,孩子又一个劲的冒傻气不知运气相抗,孩子肯定内伤严重,都不知他那小身板,扛不扛得住!

  海山看到,志远伸出了他的手,抓着地皮儿上的草棵子,艰难的向他爬来。

  海山的心,忽然就是一疼!这是他的远儿啊!

  铮铮铁汉,眼里却一下子溢满了泪水。

  海山很想扑上去,把他的远儿从地上抱起来,人孰无过,或者,这次,就原谅了他吧!

  可是,能原谅他吗?

  不!

  不管他做了什么,自己都可以原谅他,唯有当汉奸祸害同胞不能原谅!

  因为这丧失了起码的人格,越过了做人的底线!

  海山狠心的转身,抹一把泪水,可还没迈步,右脚裸就被志远的手抓住了。

  海山完全可以一个后踢,把志远再度踢飞,但他只是扭转头,对志远冷冷的勒令:“放手!”

  志远的双眼,吓人的睁着,眼睁得很大,里头却像是空洞洞的,那模样,像是随时都要吹灯拔蜡了。

  志远拼尽全力,说出他要向海山发出的警报: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

  志远喘着,想说什么,却已经说不出来。

  不要什么?海山没有动脚踢开志远,因为他会唇语,他看到了志远的口形,志远那个还没说出来的字,应该是个“用”字,这让他心里一动。

  喘了几口气,志远已经渐眯上的眼又睁开了,看着海山,用尽他最后的一点力气,为他爹爹报警:“不要……用……粪……粪车。”

  说完,志远手一松,人似乎是晕了过去,身体不受控的往边上一滚,压过几个草棵子,突然就不见了。

  边上就是那个深坑!志远掉下去了!

  “哥儿!”李阎王一声惊叫,扑上来就往坑里跳!

  海山先是一怔,跟着整个人都呆掉了!

  不要用粪车!

  海山原以为,孩子上来拉着他的脚裸,是想求自己别不要他,可孩子拼尽全力和他说的却是:不要用粪车!

  而他原本,正准备赶回去,用粪车带庆三爷出城!

  海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心里是一阵阵的抽痛!

  李阎王从坑里爬了出来,志远被他用腰带子,捆在身后,也背了出来。

  月光下,李阎王看着海山,眼里的怨毒之盛,让中秋的明月,都失了光芒。

  “如果哥儿死了,我一定让你垫尸底!”

  李阎王恶狠狠的说完,背着志远就走了。

  海山根本就没看李阎王,他的目光,一直都在李阎王背后的志远身上。

  孩子显见得是晕死过去了,不但手脚是放软的,连脑袋,也是耷拉着的。

  目送着李阎王背着志远渐渐远去,海山的心,空落落的,腿一软,就跌坐在了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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