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高丽丽的发财整钱计划很简单。
按照介绍的人头，每成功介绍一个就有所谓的猎头费，按照质量给提成。
然后宋夏夏呢，就是去应个幌子，干个一两天就出来。
她想得倒是美，一家夜总会、KTV、会馆一个一次提成，既完成了任务，又拿了红头，这样积少成多，够她发好几个月的小卡片了。
赚的钱嘛一人一半，做点小买卖或者干点什么，至少短时间不用为生计发愁啦。
宋夏夏一边听一边坐在圆镜子前左看右看自己尖尖的脸。
镜子里面的少女一张脸煞白煞白，嘴唇也是淡淡的，跟失血过多久病初愈一般，宋夏夏笑一笑，镜子里面明眸皓齿的少女也笑了笑。
她皱眉，里面的少女也皱眉。跟一对漂亮的双生子似的。
都是镜子，这比她从前那个铜镜好不知道多少倍，要是搬回去，大街上一吆喝，嘿，她敢说，十两银子都有人抢着要！
眼看宋夏夏没反应，高丽丽有些心虚，停下话头问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哦，就是牙婆嘛？”宋夏夏想着自家的发财计划，漫不经心应了一声，眼睛又在那印花的陶瓷碗碟和细腻白~皙的纸张上滑过去滑回来。之前怎么没想到，这些搬回去，一块一块的银子啊。
牙婆她见得不少，都是以贩卖胭脂、花粉和居中介绍为生，替大户人家或者茶楼酒肆介绍短工的也有，却没想到这里的介绍费竟然这么高。
行走江湖多年，无论世道如何变，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事情。
她一边盘算着银子，一边眨眨眼睛：“那这样嘛，你介绍我一次，我介绍你一次，到时候赚的钱岂不是两倍。”
高丽丽有些讪讪：“我长得又不好看。”
宋夏夏转头仔细端详她，平心而论，高丽丽长得也决计不算丑，只是略有有点粗~壮，大方脸，淡眉毛，鼻子小又尖，嘴巴倒是大，跟个河马似的，一笑就更明显，她大概自己也知道，平日总抿着嘴巴，好像这样就能把嘴巴抿小似的。
“什么工作——人傻钱多还要好皮相？”
那恐怕不是牙婆，而是秦楼楚院的虔婆了。
“就是一般的工作。”高丽丽说。
宋夏夏看着她笑：“一般的工作中介费这么高？”
高丽丽不回答，只说：“反正我又不会害你，钱也是要分你一半的……”
“这个钱怕是有点不好拿呀。”宋夏夏正好从笔记本旁边的盒子顺手摸出几张小卡片，在桌上一字排开，一边看一边点头：“是都好看。”
卡片上无一例外都有白生生的肩膀、妖妖~娆娆的脸。
“我又不是让你做那个……你去报个名，就出来。”
“那就是……仙人跳？”宋夏夏似笑非笑逗她。
高丽丽面皮一下涨红了，睁大了眼睛，咬着嘴唇：“什么跳？就是一份工作，工作不分高低贵贱……工作！工作……能算么？”
接着就开始说她自己，什么“我虽然不想做这个”，什么“她们其实也很努力”，什么“靠自己吃饭，苦衷”之类，听得宋夏夏都笑起来。
猫有猫路，狗有狗路。
高丽丽拿定主意觉得宋夏夏不会拒绝这样的没事，她越想越美，等到她喜滋滋去见了一趟她那已经有些发红的初中同学，回来就垂头丧气，显然被泼了一头冷水：“他们的钱都要试用期过了才能给。”
试用期三个月，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过了。
她愁眉紧锁，忍来忍去一副为钱发愁的模样。
宋夏夏问她，她却不肯说。
过了当晚，宋夏夏做了个断断续续的梦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，原来高丽丽的妈妈给她来电话，说了一大堆的辛苦话，四妹妹身体不好，要送去医院检查，叫她赶紧打些钱回来。
这个小妹妹高丽丽带的多，感情深，一听自然着急。
也经过这一夜的验证，宋夏夏确认自己，作为那天被狗追摔下墙的后遗症，真的生出了一个奇特的能力。
那就是到熟睡之后，她有时候穿梭到别人梦境碎片里，清晰地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。这些事情又写实又真实，连草的请香和食物的香气都真实到似乎触手可及，总让她一阵阵产生自己一直在时间缝隙中穿越的错觉。
她不由痴想，或许自己来到这里也是一个漫长的梦，而她是不小心掉到这个梦里，也许有一天睁开眼睛，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夏喜河的画舫里。
师兄正在和漂亮的歌姬谈论人生前程，她坐在靠船舷的地方，偷偷脱了鞋袜，将脚丫伸进清澈平缓的河水里。
捧着一罐蜜饯或者一朵硕大的葵花盘，慢慢吃。
河对面搭着板子跳上渔船的少年也许又会吹出一个唿哨，惊得她师兄气咻咻出来，将她拎起来，周围是少年的笑声和作俑者跳下水的清响。
夏喜河面的月亮碎成一圈圈涟漪，一直晃到她脚底。
宋夏夏对师兄感情很深，这个在她师父将她捡回来后实际负责了她的监护责任的少年，陪着她从总角少女开始，从少年长成了英姿勃勃的青年。
至少，表面上英姿勃勃。
她也喜欢那些少女看师兄的模样，她们看得越仔细，对她也越慷慨。
但是师兄却不喜欢那些少年看她的模样。
“别笑了，傻气。”
“脖子太长，围上围上，跟只野鹅似的。”
“你嘴巴有味道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。”
“……”
宋夏夏气不过要争辩，师兄便祭出他的杀手锏：“你这么不听话，还想不想和师兄一起去找师父了？”
人在屋檐下，宋夏夏只得满脸怨念看着他一路和各种小姐姐喜笑颜开，打人或者跟着被打，江湖救急或者被人江湖救急，直到到了丰州。
所有的记忆戛然而止。
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，已经记不得了。师兄去了哪里？也不记得了。
印象中残留的只剩一面湖，她在深沉的黑暗中挣扎，然后……
就到这里了。
即使所处不同，但是人的感情是可以共鸣的。宋夏夏白吃白喝白住了高丽丽这两天，高丽丽也没有赶她走的意思，心里委实过意不去。
于是晚上也开始带着口罩帮着高丽丽一起发卡片。当虔婆就虔婆吧，怎么也是救命之恩，总比那白娘子报恩把自己也搭进去强。
这卡片发放有讲究，时间早了不行，人多，容易被举~报被抓，晚了不行，人都没了，热闹的路上不行，活靶子，太偏僻的地方也不行，人影子都没一个。
宾馆酒店又各有势力范围。
只是出事那条小弄堂她们再也没有去过。高丽丽胆小不敢再惹麻烦，宋夏夏胸口的伤没好完，还没有惹麻烦的资格。
经过那天一吓，高丽丽出门做事老战战兢兢，一身小家子气和畏缩，一站在路上就跟脸上写了“我有问题”一样，老惹得人举~报。
卡片发的少了，提成基本没有，基本工资没完成任务百分之五十还要延期一个月发。
宋夏夏脑子转得快，眼看两人就要断炊，倒是叫她想出个好主意。
都是“做生意”，那也要找对对应的人群才是，那种有色心没色胆或者有色胆没处显的人，自然不会叫人看出来，但是他们的色心总要找隐秘的地方发泄才行。
经过宋夏夏的分析，高丽丽立刻建议了两个地方。
一个是卖盗版碟子的小商贩聚居地，一个是那种老旧的书店——大量的各色小说不要太少好嘛。
鉴于“土包子”宋夏夏对碟子的概念理解太吃力，高丽丽只得自己承担了这部分的顾客。
宋夏夏于是主要负责在城北几个旧书店里面找猎物。
旧书店里面不止是有猎物，竟然还有基本印刷精美的旧文，虽然排列顺序不太一样，但是总比看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字明白，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，宋夏夏立刻喜欢上了这里。
她做事也干净利落，姜太公钓鱼，愿者上钩，用的法子很直接，找那些有卡片上差不多同样图片的书本一一塞进去小卡片，然后就可以自由自在干自己的事情了。
这样如此下来，竟然还真的成了几笔。
不过，每天得来的比鸡早，都到了快关门才出去。
到了第三天，宋夏夏正将昨天藏起来的旧文取出来，刚刚翻开两页，就感觉身前站了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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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照介绍的人头，每成功介绍一个就有所谓的猎头费，按照质量给提成。
然后宋夏夏呢，就是去应个幌子，干个一两天就出来。
她想得倒是美，一家夜总会、KTV、会馆一个一次提成，既完成了任务，又拿了红头，这样积少成多，够她发好几个月的小卡片了。
赚的钱嘛一人一半，做点小买卖或者干点什么，至少短时间不用为生计发愁啦。
宋夏夏一边听一边坐在圆镜子前左看右看自己尖尖的脸。
镜子里面的少女一张脸煞白煞白，嘴唇也是淡淡的，跟失血过多久病初愈一般，宋夏夏笑一笑，镜子里面明眸皓齿的少女也笑了笑。
她皱眉，里面的少女也皱眉。跟一对漂亮的双生子似的。
都是镜子，这比她从前那个铜镜好不知道多少倍，要是搬回去，大街上一吆喝，嘿，她敢说，十两银子都有人抢着要！
眼看宋夏夏没反应，高丽丽有些心虚，停下话头问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哦，就是牙婆嘛？”宋夏夏想着自家的发财计划，漫不经心应了一声，眼睛又在那印花的陶瓷碗碟和细腻白~皙的纸张上滑过去滑回来。之前怎么没想到，这些搬回去，一块一块的银子啊。
牙婆她见得不少，都是以贩卖胭脂、花粉和居中介绍为生，替大户人家或者茶楼酒肆介绍短工的也有，却没想到这里的介绍费竟然这么高。
行走江湖多年，无论世道如何变，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事情。
她一边盘算着银子，一边眨眨眼睛：“那这样嘛，你介绍我一次，我介绍你一次，到时候赚的钱岂不是两倍。”
高丽丽有些讪讪：“我长得又不好看。”
宋夏夏转头仔细端详她，平心而论，高丽丽长得也决计不算丑，只是略有有点粗~壮，大方脸，淡眉毛，鼻子小又尖，嘴巴倒是大，跟个河马似的，一笑就更明显，她大概自己也知道，平日总抿着嘴巴，好像这样就能把嘴巴抿小似的。
“什么工作——人傻钱多还要好皮相？”
那恐怕不是牙婆，而是秦楼楚院的虔婆了。
“就是一般的工作。”高丽丽说。
宋夏夏看着她笑：“一般的工作中介费这么高？”
高丽丽不回答，只说：“反正我又不会害你，钱也是要分你一半的……”
“这个钱怕是有点不好拿呀。”宋夏夏正好从笔记本旁边的盒子顺手摸出几张小卡片，在桌上一字排开，一边看一边点头：“是都好看。”
卡片上无一例外都有白生生的肩膀、妖妖~娆娆的脸。
“我又不是让你做那个……你去报个名，就出来。”
“那就是……仙人跳？”宋夏夏似笑非笑逗她。
高丽丽面皮一下涨红了，睁大了眼睛，咬着嘴唇：“什么跳？就是一份工作，工作不分高低贵贱……工作！工作……能算么？”
接着就开始说她自己，什么“我虽然不想做这个”，什么“她们其实也很努力”，什么“靠自己吃饭，苦衷”之类，听得宋夏夏都笑起来。
猫有猫路，狗有狗路。
高丽丽拿定主意觉得宋夏夏不会拒绝这样的没事，她越想越美，等到她喜滋滋去见了一趟她那已经有些发红的初中同学，回来就垂头丧气，显然被泼了一头冷水：“他们的钱都要试用期过了才能给。”
试用期三个月，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过了。
她愁眉紧锁，忍来忍去一副为钱发愁的模样。
宋夏夏问她，她却不肯说。
过了当晚，宋夏夏做了个断断续续的梦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，原来高丽丽的妈妈给她来电话，说了一大堆的辛苦话，四妹妹身体不好，要送去医院检查，叫她赶紧打些钱回来。
这个小妹妹高丽丽带的多，感情深，一听自然着急。
也经过这一夜的验证，宋夏夏确认自己，作为那天被狗追摔下墙的后遗症，真的生出了一个奇特的能力。
那就是到熟睡之后，她有时候穿梭到别人梦境碎片里，清晰地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。这些事情又写实又真实，连草的请香和食物的香气都真实到似乎触手可及，总让她一阵阵产生自己一直在时间缝隙中穿越的错觉。
她不由痴想，或许自己来到这里也是一个漫长的梦，而她是不小心掉到这个梦里，也许有一天睁开眼睛，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夏喜河的画舫里。
师兄正在和漂亮的歌姬谈论人生前程，她坐在靠船舷的地方，偷偷脱了鞋袜，将脚丫伸进清澈平缓的河水里。
捧着一罐蜜饯或者一朵硕大的葵花盘，慢慢吃。
河对面搭着板子跳上渔船的少年也许又会吹出一个唿哨，惊得她师兄气咻咻出来，将她拎起来，周围是少年的笑声和作俑者跳下水的清响。
夏喜河面的月亮碎成一圈圈涟漪，一直晃到她脚底。
宋夏夏对师兄感情很深，这个在她师父将她捡回来后实际负责了她的监护责任的少年，陪着她从总角少女开始，从少年长成了英姿勃勃的青年。
至少，表面上英姿勃勃。
她也喜欢那些少女看师兄的模样，她们看得越仔细，对她也越慷慨。
但是师兄却不喜欢那些少年看她的模样。
“别笑了，傻气。”
“脖子太长，围上围上，跟只野鹅似的。”
“你嘴巴有味道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。”
“……”
宋夏夏气不过要争辩，师兄便祭出他的杀手锏：“你这么不听话，还想不想和师兄一起去找师父了？”
人在屋檐下，宋夏夏只得满脸怨念看着他一路和各种小姐姐喜笑颜开，打人或者跟着被打，江湖救急或者被人江湖救急，直到到了丰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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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，已经记不得了。师兄去了哪里？也不记得了。
印象中残留的只剩一面湖，她在深沉的黑暗中挣扎，然后……
就到这里了。
即使所处不同，但是人的感情是可以共鸣的。宋夏夏白吃白喝白住了高丽丽这两天，高丽丽也没有赶她走的意思，心里委实过意不去。
于是晚上也开始带着口罩帮着高丽丽一起发卡片。当虔婆就虔婆吧，怎么也是救命之恩，总比那白娘子报恩把自己也搭进去强。
这卡片发放有讲究，时间早了不行，人多，容易被举~报被抓，晚了不行，人都没了，热闹的路上不行，活靶子，太偏僻的地方也不行，人影子都没一个。
宾馆酒店又各有势力范围。
只是出事那条小弄堂她们再也没有去过。高丽丽胆小不敢再惹麻烦，宋夏夏胸口的伤没好完，还没有惹麻烦的资格。
经过那天一吓，高丽丽出门做事老战战兢兢，一身小家子气和畏缩，一站在路上就跟脸上写了“我有问题”一样，老惹得人举~报。
卡片发的少了，提成基本没有，基本工资没完成任务百分之五十还要延期一个月发。
宋夏夏脑子转得快，眼看两人就要断炊，倒是叫她想出个好主意。
都是“做生意”，那也要找对对应的人群才是，那种有色心没色胆或者有色胆没处显的人，自然不会叫人看出来，但是他们的色心总要找隐秘的地方发泄才行。
经过宋夏夏的分析，高丽丽立刻建议了两个地方。
一个是卖盗版碟子的小商贩聚居地，一个是那种老旧的书店——大量的各色小说不要太少好嘛。
鉴于“土包子”宋夏夏对碟子的概念理解太吃力，高丽丽只得自己承担了这部分的顾客。
宋夏夏于是主要负责在城北几个旧书店里面找猎物。
旧书店里面不止是有猎物，竟然还有基本印刷精美的旧文，虽然排列顺序不太一样，但是总比看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字明白，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，宋夏夏立刻喜欢上了这里。
她做事也干净利落，姜太公钓鱼，愿者上钩，用的法子很直接，找那些有卡片上差不多同样图片的书本一一塞进去小卡片，然后就可以自由自在干自己的事情了。
这样如此下来，竟然还真的成了几笔。
不过，每天得来的比鸡早，都到了快关门才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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