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五章 抵死缠绵_摄政王的小娇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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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五章 抵死缠绵

  吴湘的话,让伊人吃了一惊。连顾隐尘也收起掌中的剑,等待后文。

  “大人已经被收监,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。伊姑娘,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他,只能想到你。”

  “收监?他不是准备当新郎官吗?”顾隐尘冷声问。

  吴湘脸色清白,依旧跪得笔直,“其中详情,我只能对伊姑娘一人说。伊姑娘,如果你还念着大人的一点好,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。”

  “不可以!”身后传来一声呵斥,早已奔出老远的蓝田不知怎么返了回来。

  随着他的声音一同而来的,还有呼啸的利箭。

  吴湘将头一偏,很利落地翻了个身,堪堪躲过刺向心脏的箭簇。

  “你竟然还敢出现,找死!”蓝田见到吴湘,眼睛都红了,新仇旧恨,一并算来。

  见他一副就要拼命的架势,顾隐尘也很为难。

  他也恨吴湘,且不说他一次次为难青阁,单单青姨的帐,就够他死一百次一千次。

  可是,在吴湘说起贺兰雪的时候,他分明看见,伊人眼眸的闪动。

  所以,吴湘还不能死,还要留下他,问清楚贺兰雪到底出了什么事。

  心思电转之际,顾隐尘的剑已出,却不是刺向吴湘,而是拦住了蓝田的弓箭。

  “尘哥哥!”蓝田难以置信地盯着他,呲眼欲裂,“你竟然护他!”

  “我不是护他,只是在杀他之前,必须问清楚……”顾隐尘也不忍看见蓝田失望,低声解释道。

  “我早就听见了!问清楚贺兰雪的事情,是不是!”蓝田高声打断他,恨铁不成钢地骂道,“没见你这么笨的人,他贺兰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他是死是活,关你何事!死了最好,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!”

  顾隐尘沉默,可是挡住他的姿势却没有丝毫松懈。

  “我知道你是为了伊人姐姐……你——你是个笨蛋!”蓝田啐了他一口,收回已经上弦的箭,转而往马腹上狠狠地抽了一下。

  马儿受痛,疯了般冲出去。

  他刚才提前离开,本想为顾隐尘制造与伊人单独相处的机会,中途他又绕道悄悄返回,不怀好意地想听一听顾隐尘的情话。

  哪知那个大木头,不仅什么都不说,还去过问贺兰雪的事情!

  气死人!

  顾隐尘怅然地盯着蓝田的背影,垂下眼眸,神色平静地看向伊人,轻声道,“你去问他吧,我不会轻举妄动。”

  伊人感激地回望着顾隐尘,心中一股暖流,堵着她的喉咙,好半天,才道了声,“谢谢。”

  至于谢什么。她不说,他也能懂。

  伊人翻身下马,矜持地走向吴湘,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,停住了。

  “你说吧。”

  吴湘已经起身,他恭顺地低着头,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。

  “大人在朝上当场拒绝了与长公主的婚事,又承认了与姑娘的关系,被陛下以包庇之罪打入了监牢。在下前几日去监牢探望大人,却发现大人……大人的情况实在很糟糕……”

  伊人皱眉,“如果贺兰拒绝了,为什么朝中还盛传他与长公主的婚事?”

  “具体原因,在下并不知道,但大人此刻确实在监狱里。求姑娘务必回京去探望一下大人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伊人不是冷血,而是实在不信,区区一个大牢,就能让刀山剑雨里走过来的贺兰雪崩溃。

  更何况,他犯的并不是什么大罪,只要他自己推翻自己的话,答应与长公主的婚事,局面立刻就雨过天晴。

 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吴湘苦笑道,“倘若我知道,又何必麻烦姑娘?”

  知道朝中的变故后,吴湘一点也没着急。他知道少主的能耐,也明白他不过是想借此躲过小皇帝的锋芒,再图后发而已。

  可是,当他见到贺兰雪后,吴湘整个人被一种始料未及的震惊弄得措手不及。

  他从未见过这么失常的少主。

  从未见过他这样孤独无助的模样。

  他只隔离栅栏远远地望了一眼,根本不敢走近,怕惊到他。

  那时的吴湘,脑中只闪过一个名字,不知为何,他只想到一个人能帮此刻的少主。

  伊人。

  那个总是挡着少主妨碍少主的女人,却是此刻,唯一能帮到少主的人。

  “我凭什么要信你?”伊人半信半疑,可是,却无法断然拒绝。

  “顾公子!”吴湘并不直接回答,而是招呼了顾隐尘一声。

  顾隐尘的注意力本无时无刻停在这边,听见他叫,下一瞬,便闪到伊人身前。

  他的站姿,堪堪把伊人护在他的保护下。

  “顾公子可认得这个东西?”吴湘递给他一个瓷坛。

  顾隐尘谨慎地接过来,只朝里面看了一眼,脸色忽而大变,“丝蛊?”

  丝蛊,亦名同心蛊。

  它不分子母,是养蛊的时候,因偶然机遇而出现的神奇产物。

  它们一起在养蛊弱肉强食的过程中存活下来,从此相依相伴,同生共死。

  如一只死,则另一只,包括其宿主,也将不能独活。

  如果由一对情人同时吞食,那就代表了两人同生共死的决心,所以叫做同心蛊。

  可若只一人吞食,另一只则被掌握在别人的手中,则说明把自己的性命像丝一样系在了那人身上,因而,也叫丝蛊。

  顾隐尘狐疑地看向吴湘,不明白他这个举动到底有何用意。

  “我将自己的性命交给顾公子,如果伊姑娘遇到任何不测,顾公子都可取吴某性命。”吴湘决绝道。

  然后,他伸出手臂,从掌心到腋窝,有一条黑色的线蜿蜒而上。

  这便是中蛊的征兆。

  顾隐尘沉吟道,“你明知我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,难道不怕我此刻就要了你的性命?”

  “事到如今,无非是赌一把,事后公子若是想取我性命,也悉听尊便。”吴湘冷然的抬起头,倒不似作假。

  顾隐尘还想说什么,伊人却已经从他身后走出,“我去。”

  “伊人……”顾隐尘担心地看着她。

  “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,倘若我不去,总不会心安。”伊人微笑地说,“你放心,我心中坦荡,并无心结。等事情结束后,自会回湘西与你们汇合。”

  顾隐尘收起瓷坛,不由分说接口道,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  说完,也不等伊人推辞,转向吴湘,傲然道,“我若是想取你性命,犯不着用蛊毒这样旁门左道的功夫。只要伊人毫发无伤。这只丝蛊,我自会还你。”顿了顿,他又问:

  “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?”

  “哦,那张配方上沾有特制的香料。”吴湘淡淡道,“你虽然在中途另外誊写了一份,但是香气沾在你身上,亦能三天不散。”

  顾隐尘冷笑一声,“我还是小瞧你了。”

  这件事说妥后,蓝田自然气了个不轻,当晚就回了湘西。

  伊人他们也并非马上回京,而是耽搁了一晚,由吴湘先去安排他们见面的事情。

  临行前的那一晚,顾隐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,安置好伊人的住处,又吩咐了一些关好门窗、盖好被子这些琐碎的小事,掩门出去了。

  他并没有回房,只是走到庭院中,站立,仰头看了看今晚无星无月的天色。

  暮是一层纱,笼罩四野。

  秋已深尽,冬天蹑手蹑脚地走了来。

  小镇,小巷,小院里,没有亭台楼阁,也没有花影婆娑,只凌乱地搁置着一些木匠留下的工具。

  顾隐尘反正睡不着,索性走到院子旁边,坐在台阶上,信手拿起一块木头,从怀中掏出随身的小刀,有一下没一下地刻起来。

  光线晦暗,他的动作却利落干净。

  好像要刻的那个东西,根本不需要用眼镜去看。他已经刻过太多次,所以熟悉。

  木屑簌簌地落了下来。

  他的神情很专注,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辉,好像今晚所有的星,都钻到了他的眼睛里。

  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雕刻完毕。

  顾隐尘笑了笑,用指腹很轻柔地抚去木雕身上留下的残屑。

  像对待一个瑰宝。

  “是什么?”身后,伊人轻泠泠地问。

  顾隐尘吃了一惊,下意识地将木雕藏在身后,转向她,有点窘迫地问,“怎么还没睡?”

  “睡不着。”伊人老实地说,“而且,猜想你也睡不着,所以想和你说说话。”

  “怎么睡不着,是不是床不舒服?”顾隐尘关切地问,说着,就要走到她屋里,仔细查查那床。

  伊人待他走过自己身边时,笑着探出手去,迅疾地抢过他藏在后面的木雕。

  顾隐尘没料到她会突然袭击,刚一怔,手上已空。

  伊人笑嘻嘻地跳远,装模作样地将木雕举起来,仔细一看,却也怔住。

  手里的木雕,是一个迎风而立的女子,穿着件简单的衫裙,系着腰带,脖子上兀自挂着一串玛瑙做的项链,而她的面目,清朗的五官,挺直的鼻子、下唇微抿,分明……分明是自己的模样。

  顾隐尘见抢夺无望,只能尴尬地站在屋檐下,目光移向别处。

  伊人也讪讪的,不知作何反应。

  她做势抬头,望了望天道,说,“明天怕是阴天呢。”

  说完,她转身朝屋里走去,“我回房继续睡觉。”

  “伊人。”顾隐尘叫住了她。

  伊人顿住脚步,有点局促。

  “我喜欢你。”他说,终于说出,他长长地吐了口气。

  心里忽而轻松了。也坦然了。

 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情,从前不说,只因为伊人心中有贺兰雪,他不想给她造成困扰。

  可现在,贺兰雪已经三振出局了。

  即便没有出局,他这样伤了她,顾隐尘也不会再将伊人交还给他。

  他也知道,伊人选择回去,并不是存有什么幻想,那只是道义。

  若不回去,反而不是那个他钟爱的女子了。

  伊人本想装糊涂混过去,却不料,顾隐尘选择了说出来。

  一时间,她也不知怎么应对。

  不喜欢顾隐尘吗?

  自然不是。

  人心是肉长的,谁对你好,谁对你坏,心便是一面镜子,照得清清楚楚,不知不觉,会感动会回应。

  如果没有贺兰,也许在朔阳的时候,自己便会喜欢他。

  可是心很小,贺兰已经住在那里了,也就容不下其它人了。

  “你不用现在回答,等你想回答的时候,再告诉我。”顾隐尘继续道,“在此之前,我们什么都不变,好吗?”

  “不好。”伊人旋过身,出乎意料的笑容满面。她很自若地将那个木雕收到怀里,浅笑道,“这个礼物我收了。而且,说过的话,不可能当成没说过。”

  “伊人……”

  “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什么,不能承诺你什么,也无法回应你什么。不过,你的心意我收下了,倘若有一天,我想嫁人了,又找不到好人家,你一定是首选。”伊人笑吟吟地看着他,爽快地说,“但在此之前,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。你听完后,再考虑要不要收回你方才的话。”

  顾隐尘早已大喜过望,傻傻地点了点头。

  “第一,我现在的朝廷钦犯,没钱没权没身份,什么都没有。”她很认真地说。

  “我也一样。”顾隐尘微愕,随即会心地笑。

  “第二,我已经不是完璧……”伊人这句话同样说得很认真,也很平静。

  “我不在乎。”顾隐尘急切地打断她,诚挚道,“你也无须解释或者说明。”

  伊人点头,含着笑,继续道,“第三,如果你以后遇到了另一个你想说出这句话的女孩,告诉我。我绝不会怪你。大家还是朋友,怎样?”

  “第三条不好。”顾隐尘慎重地想了想,道,“如果我答应你了,万一你以后遇到了另一个男子,也这样对我,我可没你这样洒脱。”

  伊人哈哈大笑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然后很大气地丢了句,“这事就说定了,我先回房睡觉。晚安。”

  顾隐尘还是傻笑。

  房门打开,又合了上来。

  伊人背抵着门,笑容敛起一些,染了惆怅,却还是欢喜的。

  而门的那一头,顾隐尘像呆子一样站了半晌,突然一跃而起,顽童般跳了个老高,几乎是蹦蹦哒哒地跳回房去。

  伊人侧过身,倾听着院子外的动静,唇边的笑意变浓。

  ——这才是幸福,是吗?

  就像父亲所说的,一个平常女孩的幸福,是吗?

  那一夜,两个人都是辗转反侧,想着心思,憧憬地未来。

  第二天一早,顾隐尘便准备好早餐,敲响了伊人的门。

  可等伊人开了门时,他却跑开了,倒比她还不好意思。

  同住的老板似看出了一些端倪,捧着一碗茶,在桌后笑啊笑的,心中琢磨着:要不要告诉青阁的其它同仁呢?

  这个问题的答案,几乎不用多想。

  青阁一向是个靠买卖情报存在的地方,自家公子的情报,哪能不传播。

  所以,当伊人和顾隐尘两日后抵达京城时,他们已经交好而且你侬我侬的谬传,已经纷纷扬扬地传开了。

  唯当事人不知而已。

  到了吴湘说的那个客栈,他们又见到了吴湘。

  吴湘已经安排了伊人与贺兰雪见面的事宜,顾隐尘又逼着吴湘保证了一番,这才放伊人随他同去。

  出客栈大门时,顾隐尘突然叫住她,“伊人。”

  伊人抬眼,疑惑地望着她。

  顾隐尘细细地打量着她,看着她清澈无碍的眼,她含笑的唇,她盘在脑后的发髻,心中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
  他不该放她走的。

  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,好像自此一去后,便再也回不来了。

  “怎么?”伊人笑问。

  “没什么。”顾隐尘展颜一笑,嘴边的酒窝依旧像盛满阳光一样,将整张脸映得明亮而干净。

  即便心中有多少阴霾,见到这张笑脸,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地欢畅起来。

  “早点回来。”他说。

  “嗯。”伊人点头,终于转身,随不远处等候的吴湘走了去。

  她一直走了很远,顾隐尘却还站在门口望着。

  笑容凝起来,未散,眼底的担忧却越来越明显。

  到底是什么,让他如此不安?

  也不知吴湘是怎么打点的,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刑部的地牢。

  虽然贺兰雪此刻的境遇让伊人很奇怪,可一直走到那条阴冷的甬道时,伊人都不曾为贺兰雪担心。

  他有能力掌控一切,何况一个区区的刑部大牢?

  直到——直到站在关押贺兰雪的那个地牢外。

  “大人在里面,姑娘自己进去吧。明天早晨会有人接姑娘出来。”吴湘打开牢门,手臂一引,对震惊的伊人如是说。

  地牢里,贺兰雪缩成一团,像受到了什么惊吓,躲在角落了,双手抱膝,静静地坐在那里,不言不动,仿佛没了呼吸。

  “发生了什么?”伊人倒吸了一口气,讷讷地问。

  吴湘踌躇了一下,斟酌着回答道,“少主……大人小时候曾经历过一些事,可能是,这个地方让他想起那些事了……”

  “小时候?”伊人诧异地望向他。

  贺兰雪的小时候?连她都不知道!

  他明明是她在雪地里捡到的,他明明已经忘记了前事,又怎么会有小时候的回忆?即便有,吴湘又是如何知晓的?

  吴湘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,懊恼地别过脸,冷硬地催促道,“姑娘快进去吧。”

  伊人也知自己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,而且,她实在担心此刻的贺兰雪,遂不再说什么,敛步走了进去。

  牢房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上了。

  许是声音太响,角落里的贺兰雪抬起头看她。漠然而安静。

  待看清楚她时,贺兰雪的神色突然动了,说不出是喜还是惊,“伊人?”

  “是我。”伊人走过去,跪坐在他的身前,浅声问,“你怎么了?”

  几天前还意气风发的人,怎么转眼成这样?

  “这里太黑了。”贺兰雪低下头,淡淡道,“我讨厌这种黑糊糊阴冷冷的地方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伊人问,心底一动。

  是啊,记忆中,贺兰雪一直在阳光下,在火光中,在操场上。到了晚上,也从未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过。

  她竟没发现,他是惧怕黑暗的,惧怕这种压抑的、晦暗的空间。

  可是为什么呢?

  “你小时候,在这样的屋子里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伊人想起吴湘没有说完的话,俯下身,小心翼翼地问。

  “死人,全是死人,血把整个山谷都染红了。”贺兰雪如中魔一般,呆呆地回答。

  俊美无双的脸,还是漠然而空洞的。

  “什么死人,什么山谷?”伊人盯着他,继续问,“原来你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情,你一直记得自己是谁,贺兰,你是谁,如果你不是贺兰雪,你又是谁?”

  贺兰雪茫然地看了她一眼,然后扭过头,躲开她的目光。

  她的眼睛太亮太灼热。

  “贺兰,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过我?”伊人伸手捧着他的脸,逼着他望向自己,“你告诉我,我不会害你的,今生今世,无论你做什么,我永远不会害你的。你告诉我,你是谁?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什么事情让你在时隔多年后的今天,还让你难过,让你不可承受?”

  “我是谁?发生过什么?”贺兰雪被她逼得无处遁形,突然狂暴起来,他甩开她的手,冷笑道,“我什么都不是,只是一个幽灵,一个复仇的工具,我是谁,如果不是贺兰雪,就不是人,根本不是人。”

  “贺兰……”伊人呆了呆,这样陌生失常的贺兰雪,如此陌生。

  却还是,轻而易举的,牵动着她的心,掀起她所有的柔情与疼痛。

  “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他又恢复了平静,隔得远远的,静静地看着她,“可我不会告诉你。伊人,你已经承受太多,我不能让你承受更多。那是我的事情,不管不了。管好你自己吧,去过你自己的生活。不要再回来了。”

  “什么你和我,为什么要分你我!”伊人走近一步,他退一点,她就近一点,“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,你还不能信我?!”

  “你知道我是什么吗?从始至终,你爱着的人,是真实的我吗?”贺兰雪突然用力地捋起自己的袖子。

  昏暗的光线下,他白皙如玉的手臂上,布满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。

  狰狞的,整齐的,皮肉翻卷,已经结痂的,新的,旧的,九条、十条……

  伊人盯着它,的心中数着,每数一条,她的心便淌出一滴血来。

  她颤颤地伸出手,一点点地抚摸着它们,抚过一条,指尖便冷上一分。

  这是贺兰雪自己划的。

  他怎么忍心,他怎么忍心!

  在这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下,到底是怎样的痛,才能让他把尖刀对准自己,这样残忍地,伤害自己!

  “伊人,我已经不是人了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凝视着她已经婆娑的眼。一字一句,一语一顿,“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,什么都给不了!”

  伊人紧紧地握住他,喉咙里哽咽着。

  “我早就废了。”他平静地说,“我已经在地狱,又怎么能把你也扯进来?你那么美好……”

  那么美好,像这密不透风的地狱里唯一的阳光。

  总是清澈,无论经历过什么,总是清澈的眼神。

  他不能毁掉,亦无法与她直视。

  他在她的目光里自惭形秽,无处藏身!

  “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。”伊人的回答亦很平静,然后,她轻轻地往前倾,将贺兰雪拥在怀里。

  像拥着一块阳光下淋漓欲化的冰晶。

  极轻,极柔,小心翼翼,却坚定无比。

  贺兰雪的身体僵了一瞬,然后猛地推开她。

  他退到了墙角,又开始咳嗽起来。

  即便是捂着嘴,咳嗽声依旧剜心撕肺。

  指缝间,血溢了出来,滑下来,凝在他的指尖,又落进了尘埃。

  “贺兰……”她呆呆地望着他,这样虚弱的贺兰,她从未见过。

  “你走。”他闷闷地说,伴随着渐渐歇下来的咳嗽,沉重却霸道:“你走!”

  伊人走了过去,很执拗地拉过他的手,看着他唇角的血丝,他惨白得没有血丝的脸,然后,吻下去。

  含着他的唇,吸吮着他嘴里的血腥,毫不迟疑地抵开他的牙,生涩却无畏。

  贺兰雪还想推她,她却抓住了他抬起来的手。

  握住他的双手,扣住,十指相缠。

  贺兰雪在抵抗,他的牙齿咬伤了她的舌,她的唇撞上了他的颚,与其说是缠绵,不如说是互伤。

  他们在伤害自己的同时,狠狠地伤着对方。

  纠缠的唇间,血再次流出。

  可是距离却越来越小。

  恨不得揉进去,不留空隙,不要空隙!

  伊人的脑中一片空白,本能地,侵入他,咬着他,吮着他,不让他离去,不让他落下,她要留住他,抓住他,把他握在手里,拥在怀里,刻到心里。

  脸颊忽而一阵冰凉。

  舌根处,竟尝出了咸咸的涩味。

  她睁开眼,看着他。

  贺兰雪哭了。

  那么坚强,那么强大,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动的贺兰雪,哭了。

  长长的睫毛上凝着水晶般的泪珠,眼神凄迷而哀伤。

  像个孩子。

  他软了下来,下一刻,手臂一紧,也紧紧地抱住了伊人。

  濡湿的唇舌,突然像一条灵巧的蛇,主动地,缠住已经伤痕累累的她的舌。

  他们相拥,缠绵到不能呼吸。

  两人的身体都清冷若冰。

  心里却有一把火在烧。

  若有实质,将两人烧成灰烬,最后混在一起,分不清,再不分开。

  手指松开。

  他解开她胸前的丝带。

  她拉下他肩上的衣物。

  赤裸的肌肤,在这初冬的夜里,感觉不到丝毫寒冷。

  也在燃烧,燃烧成一片绯红。

  白皙的身体,光滑的,一摸到底,爱不释手,不能停止。

  衣服落了一地。

  贺兰雪将她放下来,让她平躺在衣服上,他在上方俯视着她,琢着她的额头,她的鼻子,她的唇。她的下巴,她的脖子。

  伊人闭上眼睛,凭着本能去迎合他的动作。

  手在他光滑的背上游走,蜿蜒的曲线,紧窄的腰身,修长的腿。这样一副躯体,即便不动时,已经美得让人窒息。

  他动的时候,更让人无法呼吸。

  只疑梦中。

  除了梦里,还有何方,可以看到这样惊心动魄的美。

  腿被分开。

  他的炙热抵在她的身前。

  “可以吗?”带着浓浓的鼻音,贺兰雪让人发狂的声音低低地响在她的耳侧,狂乱而压抑。

  “可以吗?伊人。”

  伊人什么都没说,她环抱着他的肩膀,腿盘上去,盘在他的腰上,身体向上,飞蛾扑火般迎向他。

  贺兰雪身体一震,低低地呻吟了一声,头埋在她的发丝间,神情愉悦而迷离。

  伊人却在那一刻流出泪来。

  “疼……”她无意识地喊出。

  疼,全身都疼,每根骨头都痛,痛到骨髓里,她被扔到一片汪洋的海中,海水沉沉地施虐着她。

  贺兰雪不敢再动,只是更紧地抱住她。

  怎能不痛!

  那日的回忆纷至沓来,那五个人狞笑的脸,他们丑陋的、恶臭的下-体。

  狠狠地贯穿她,除了痛,便是痛,她咬着牙,才没有叫出声。

  他们玩弄着她的身体,肥厚的嘴唇在她身上撕咬啃噬,他们的笑,他们的下流话。翻来覆去。

  两个人架着她,猥亵地打量着她的身体,那三个人轮番进入她,一次狠过一次,揪着她的头发。

  那么痛,比凌迟还煎熬,比细针更凌厉。

  从今以后,这件事对她而言,不会再有欢愉。

  即便是贺兰,即便此时此刻,抱着她吻着她的是贺兰。

  伊人也只是痛。

  贺兰雪的额头沁出了汗粒,很辛苦,却还是不敢动哪怕一丝一毫。

  “伊人……伊人……”他叫着她的名字。手撑在旁边,一点点地抽离。

  虽然,已经停不下来。

  他不能伤她。

  伊人却在他离开的那一刻,自己动起来,她抱着他,用力,将他也带到一边。两人相拥着,一起倒在地上。没有分开。

  “不要停。”她咬着牙说。

  再痛也不要停!

  她要他留在自己的身体里,留在心里,刻进骨里。

  伊人的扭动,让贺兰雪彻底疯了。

  停不下来了,再也停不下来了。

  他的手臂箍紧她的腰,一下下,深而重地,挺进她温暖的身体。

  伊人用尽全力地迎合他。

  火猎猎地烧。

  除了共焚,不能救赎。

  还是痛,她一声声地呻吟着,疼痛铺天盖地,她要溺水,他便是她手中唯一的木筏。

  贺兰雪的头发已经全部湿润。

  他在至高的晕眩里,看着她已经咬得血肉模糊的唇。

  “咬我。”他把手掌塞到她的嘴里,断断续续地说,“伊人……咬我……要痛……就……一起痛……”

  伊人毫不客气地合紧牙关。

  绝顶的快感和犀利的痛感,让贺兰雪几乎癫狂。

  他已经疯了。

  另一只手推动着她的腰,四肢相缠。身体颤抖着,像溺水的河蚌,在烈日下,濒死着。

  世界暴出华光,继而空白。

  “伊人,伊人。”他喘息着叫着她的名字,速度越来越快,然后,他抽出被她咬住的手,重新吻住她。

  唇舌交融。

  她觉察到他的颤栗。

  一股温暖的暖流,突然涌进她的体内。

  那一刻,疼痛突然如海潮般退去。

  心中一片祥和。

  全身湿透。

  房里很安静。唯听到他重重的呼吸声。

  全身困乏。

  她静静地抱着他,被从未有过的困意和安宁,带入深不见底的梦靥。

  恢复意识时,目之所及,仍然是暗暗沉沉的夜。

  贺兰雪的手臂搭在她的腰,头抵着她的胸口,用一种保护且眷恋的姿态,躺在她的身侧。

  朦胧的光线下,双目紧闭的贺兰雪,那么纯真无害,百合般美好馨香。

  她忍不住低下头,摸索着他的唇,轻轻地点了点。

  离开时,却发现贺兰雪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。

  他重新将身体覆上来。

  “再来一次。”他轻声道。

  伊人的脸红了,方才尚不觉得,此刻,看着身无寸缕的自己和贺兰雪,顿觉紧张。

  “放松点。”贺兰雪在她上方,微笑。笑容一如初见,和煦如春风。

  之前那个脆弱混乱的贺兰雪,已经看不见丝毫影子了。

  伊人慌乱地瞧着他。

  贺兰雪心疼地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唇,爱怜地吻着她,灵活的手鸿毛般拨弄着她斑痕点点的身体。

  伊人想依言放松下来,结果却是越发紧张了。

  贺兰雪耐心地、缓慢地抚摸着她,脸靠在她的肩膀上,梦呓般,回忆着他们以前的事情,那些留在北滨的往事。说起军营里的趣事,说起她穿盔甲时的模样,说起逗她时的喜悦。

  伊人渐渐被他的语调吸引进去,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。

  他轻轻地进入她。

  缓缓地动。

  每个动作,每个声音,都像柳絮飘落,雪花停在结冰的湖上。伊人闭起眼,恍惚间,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中。

  风温柔地吹。

  草木的味道混杂着贺兰雪特有的体香,那种感觉很奇妙。

  不觉得痛,全身懒洋洋的。

  想死在这种感觉的。

  贺兰雪一刻不停地吻着她的耳垂,她的脖子。

  他是隐忍的。

  即便是最后,他也咬着牙,勉力让自己的动作不惊动她,不惊醒她。

  这是一个美妙的经历。

  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,伊人第一次,沉溺在他的温柔里,不能自拔。

  凌晨将近,就要离开。

  他为她穿好衣服,然后静静地拥着她。

  “伊人。”他率先打破沉寂。

  第二次后,伊人一直羞涩地沉默着,脸颊通红,低着头不言不语。

  “嗯?”她将脸埋在他怀里,低低地应着。

  “终有一天,我会带你回我原来的地方,那是个很美的山谷,四周雪山皑皑,谷里却一年四季温暖如春。那里面,有很多很多花,各种各样的,五颜六色,很美很美。有一种叫做风之花,黄色的,周围有一圈红边,起风的时候,它会吹起来,一圈圈环绕着你。你一定会喜欢。”

  这事伊人第一次听到贺兰雪用如此深情梦幻的声音谈论一个地方,她不免向往,“那里远吗?”

  “是的,很远。”贺兰雪微笑,“几乎与世隔绝,千百年来,只有一个外人到过那个地方……”

  说到这里,贺兰雪的声音顿住了。

  唯一的一个外人,却给全族,带来了灭顶之灾!

  伊人还未反应过来,很自然地问,“那个外人,是怎么到你们那里去的?”

  贺兰雪沉默了一会,平静又略显生硬地继续说道,“他是从雪山上摔下来的,被我族的圣女所救。圣女爱上了他,所以,就求着族长把他救活,留了下来。”

  “那一定是个很美的故事。”伊人柔柔地说。

  美如画卷般的山谷,落难的男子,温柔单纯的女孩,一见钟情的爱情。

  “……我不知道故事美不美,圣女却是当时族里最美的少女。”贺兰雪回答道,“至今,我还记得她像雪一样的容貌。”

  “她叫什么?”这么美丽的女孩,应该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吧。

  “素心。”贺兰雪说着,低头看着怀里的人,柔声道,“你的眼睛,和她很像。”

  伊人却受惊地坐了起来,盯着贺兰雪,重复着刚才的问题,“你说她叫什么?”

  “素心。”贺兰雪诧异地望着她,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激动。

  伊人瞠目结舌。

  素心。

  素心。

  那日,伊志最后的话还响在耳侧。

  他说,“伊人,你的母亲叫素心。”

  她想说点什么,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铁链声。

  就要交班,她必须走了。

  伊人看了看脚步声越来越大的走道,最后仓皇地看了贺兰雪一眼。

  贺兰雪握住她的手,千言万语,只化成两个字,“放心。”

  他说要她带她回去,在此之前,他绝对不会倒下,也不会再脆弱。

  牢门打开。

  狱卒探进头来,讨好道,“摄政王,时辰到了。”

  贺兰雪起身,将呆呆愣愣的伊人从地上拉起来,然后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鬓角,微笑道,“先出去吧,什么都不要做。照顾好自己。”

  伊人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,迷迷糊糊地跟着狱卒走过那条长长的甬道。

  心中千头万绪。

  去问吴湘,她暗暗地对自己说,得去问吴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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