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5 回信_春闺玉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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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5 回信

  季行从小懂事,知道家里的长辈各自有事,五岁的时候就知道帮看着两个弟弟,对两个弟弟也一视同仁,甚至有时候对薛明要比薛潋还要好。

  他像致远,自小不说谎话。

  就算是真的不想说了,也只是胡乱打岔或者避开不愿意谈的话题,但是不会胡编乱造的糊弄别人。

  她也一直引以为傲,对薛家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希望。

  也等着将来有一天儿子给她挣副诰命回来,就算儿子不能,她还有个稳重得力的长孙。

  其实,不但季行,就是泰哥儿和俊哥儿也是个咱们会不会分家”

  会一定会就算姑父迟疑,她也会推波助澜,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姑母置于危墙之下,再让她像前世那样不明不白的枉死

  周文茵听到了消息,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,她脸色惨白的看着半安,确认道:“你说的是真的,表哥的毒真的是泰哥儿下的”

  “府里都传遍了,还说二少爷这段时间夜夜买醉,就是因为心里有愧,还说大少爷一问二少爷就毫不隐瞒的如实相告了,现在大少爷还有大老爷正在和老太太说分家的事,恐怕还要将二少爷的功名也剔除了呢。”半安紧张的心头快跳出来了,“小姐,咱们怎么办,二少爷”她也不知道怎么说,二少爷人很好,对小姐也很好,他们是坐视不管还是

  周文茵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,这件事果然和薛明有关,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,怎么这么蠢

  她揪着帕子,心里久久难平息。

  过了许久,她问半安道:“你刚才说泰哥儿出去了”

  半安点着头。

  周文茵却开始担心薛明的安危,他不会因为愧疚就做傻事吧

  “我们去烟云阁。”周文茵起身就往外头走,半安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想的,只好跟着她一起往烟云阁去,在门口恰巧碰见回来的薛老太太,周文茵上前行了礼扶着薛老太太的手,“祖母,您的手怎么这么凉,您没事吧。”

  “没事。”薛老太太无力的摆着手,脸白如纸,“扶我进去歇会儿。”

  周文茵和陶妈妈一人一边扶着薛老太太进了卧室,帮她卸了钗环扶着她躺在床上,薛老太太才松了口气,摆了摆手:“你们都出去吧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
  “是”周文茵不好再说什么,只得帮薛老太太掖了被角和陶妈妈一起出来,低声问道,“祖母怎么了”

  陶妈妈叹了口气,这是主家的事她一个下人不好多嘴,只道:“老太太从大少爷房里出来就是这样子,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  周文茵知道陶妈妈一向最紧,便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,便歇了不再追问,两个人就在隔壁的宴息室里坐着说话。

  当天夜里,烟云阁就人仰马翻的找郎中,又去正院请大老爷。

  薛老太太病倒了。

  薛镇扬也慌了神,忙让人去封家医馆请大夫来,他和方氏则亲自在床边侍候。

  幼清得了消息,顿时清醒了过来。

  不会是白天的事情承受不住,所以病倒了

  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管平时身体多好,但凡病倒总不是玩笑的事,幼清便喊采芩服侍她穿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去烟云阁,她到的时候除了薛明一大家子人都在里头,大家互相见过礼,薛思琴就问薛思画:“怎么突然病倒了可知道什么原因。”

  薛思画哪里知道,她只有每日早晚下来请安,一日三餐的饭和薛老太太在一起吃,其它的时间她都待在楼上,便是身边几个服侍的丫鬟她也嘱咐了不要轻易下楼来。

  母亲做了那种事,她知道自己如今在大家眼里是什么样子的,既然见面也尴尬,还不如不见的好。

  至于哥哥,她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一些,可是那是自己的母亲和哥哥,她能说什么能做什么,有的只有沉默

  薛思画心力憔悴,只觉得自己若是今儿死了,说不定还是解脱。

  她摇摇头,有气无力的道:“我也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,才下来看的,祖母像是晕过去了,也不知什么原因。”她叹了口气,拿帕子擦了擦眼角,“不过,她老人家定能逢凶化吉,平安无事。”

  薛思琴看着这样的薛思画也只有叹气,母亲说了,大哥和父亲肯定是要分家的,她也觉得两个房头已经没有住在一起守着一个家的情谊了,何必要捆在一起让大家都难过,可是他们也不能不顾忌祖母的感受,若是老人家真的气出个好歹来,不但父亲和大哥的名誉受损,便是这三年的守制也耗不起

  “天还没亮。”薛潋皱眉道,“医馆里的郎中也不知能不能请到。”显得有些焦躁。

  薛思琴拉着他坐下:“你走的我头都晕了。”又叹道,“祖母身体一向很好,定会没事的。”

  大家一起喝着茶熬到近丑时,外头才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,薛潋和薛镇世一起迎了出来,两个人一出门接着抚廊下的灯光就愣在了门口,薛潋指着来人结结巴巴的道:“怎么是你”

  “怎么不能是我,我也是郎中啊。”封子寒背着手大摇大摆的上台阶,站在薛潋面前,“是不是觉得有点受宠若惊”

  薛潋点点头,又点点头。

  确实是受宠若惊啊,薛潋朝着房里头大声喊道:“父亲,封封封神医来了。”

  “从容,从容。”封子寒拍了拍薛潋的肩膀,朝里头探了探,又朝薛潋眨眨眼睛,捏着嗓子低声问道,“那个漂亮小姑娘在不在”

  合着是奔着表妹来的,薛潋脸上的笑容一僵,顿时不高兴了:“神医,您今年贵庚”

  “怎么”封子寒摸了摸脸,“我很老不会啊,我出去人家只当我四十岁。”

  这么说实际上是不止四十岁喽太为老不尊了,薛潋顿时在心里翻了白眼,推着封神医进去:“您既然都来了,还是先去给我祖母瞧病吧。”

  “你就告诉我小姑娘在不在不就行了。”封子寒不悦,瞪着薛潋,“在不在”

  薛潋皮笑肉不笑的不说话,那边薛镇世看不下去了,生怕封子寒这神医跑了,有他在母亲什么病都不怕了,忙过来打圆场:“神医快里面请。”说着做出请的手势。

  封子寒不动望着薛潋,薛潋当然不告诉她幼清的事,昨天上午他盯着表妹看一点为人长辈的样子都没有,现在到好,一来就打听表妹的事,这是几十岁人做的事嘛,大晚上的传出去表妹的名声还要不要。

  反正薛潋不高兴。

  封神医见他不说,就哼哼了两声,朝着里头喊:“方小姐,在不在”

  幼清本是和薛思琴在说话,听到外面的喊声顿时露出惊怔,这声音不会是封神医亲自来了吧

  薛家能请动他来看病,可真是脸比盆大的事了。

  幼清继续和薛思琴说话,当做没听见外头的喊声。

  薛思琴皱了皱眉低声道:“那什么神医,怎么这么轻浮”

  “不管他。”幼清低头喝茶,耳朵却是竖着在听外头的动静,好在封子寒不再喊了,外头安静下来,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,真怕他继续发起疯来,让人受不了

  薛思琴喊春银过来:“你去听听郎中怎么说。”

  春银应是出了暖阁到对面的卧室去,封子寒正在给昏睡的迷迷糊糊的薛老太太号脉,薛镇扬早在郎中来前就已经号过了,并没有诊出什么来,如今见封神医肯亲自过来,自然是喜出望外,只当他和薛家有了交情,才来走这一趟,心里头感激不尽。

  “怎么样。”薛镇扬见封神医收了手,他担忧的上前去问病情,封神医看看一屋子紧张的面色,嗅了嗅鼻子漫不经心的道,“挑些她爱吃的爱听的哄着她吧。”

  这话什么意思,只有将死之人家人才会这么供着哄着,只因为他时日不多了,临走前尽量让他过的高兴舒心一些。

  薛镇扬大惊,脸色瞬息变的惨白:“封神医您的意思是”

  薛潋也是吓了一大跳,方氏受不住的由春柳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来,薛镇世更为直接嗷的一声哭了起来:“娘娘”扑在床边。

  他一哭,外头的人听到了只当是薛老太太不好了,一个个吓的就地跪了下来,呜呜咽咽跟着哭起来。

  跟奔丧似的。

  幼清也惊住,前一世薛老太太身体一直很好,活的时间比谁都要长,至少在她去世的时候薛老太太还硬朗的不得了,没道理今生受了点刺激就

  难道是因为她的干预,事情发生了转变

  幼清紧紧蹙了眉头。

  周文茵骇的腾的一下站起来,第一次失态的道:“怎么可能,一定是诊断错了,下午外祖母还好的很。”她说着就要朝卧室里去。

  “小姐。”半安拉住她,“您再等等。”

  周文茵才意识到只有她一个人往外头走,只得停下来站在门口手足无措。

  薛思琪心里头没什么悲痛,可这个时候也不敢说风凉话,只得忍着性子安安静静的坐着,等那边正式传来消息,她再捏着帕子哭一场做做样子就好了。

  这边,封子寒被薛镇世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大跳,他拍着胸口瞪着薛镇世:“你哭也提前招呼一声,惊了我一跳。”

  这个时候谁有空管他吓没吓着。

  薛镇世接着哭,薛镇扬也像整个人被抽空了一样,又悲痛母亲的身体和可能随时离世的哀伤,又为自己的仕途感到悲凉,三年守制,再回来朝中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

  还有薛霭,谁又能给他铺路助他一臂之力呢。

  方氏和薛霭的心思相仿,老爷和薛霭的仕途也太坎坷了。

  封子寒歇下来,语气非常不解的道:“好好的你们哭丧着脸做什么,老太太好的很。”又看着薛镇扬,压着声音讥诮的道,“比你的身体还好”

  薛镇扬一愣,一脸恍然:“什么意思您刚才不是说”

  “我说什么,是你们想多了。我的意思是,只要你们哄着供着顺着她的意思,她就不会生病了。”说完轻蔑的看了眼薛镇扬步态悠闲的往外头走,走了几步又回头道,“记得把一百两的诊金送医馆。”

  一次出诊就要一百两,可真是天价,可惜这个时候没人在意他说这件事,薛镇世止了哭过来追问道:“什么叫顺着她的意思就不会生病了,那我娘到底病没病”

  “你说病没病。”封子寒一副懒得和你说的样子,“你在她胳膊掐几下就知道她病没病了。”

  意思很明显,薛老太太这是故意装病。

  薛镇扬怒不可言,气的望着床上依旧躺着昏昏然似的薛老太太,对方氏道:“我们走”带着方氏拂袖而去。

  外面的哭声也是止住,大家瞬间作鸟兽散。

  薛镇世望着兄长和大嫂离去的背影,又看看床上躺着的母亲,长长的松了一口气。

  陶妈妈飞快的撩了帘子进来。

  薛镇世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,推了推薛老太太:“娘”他喊了一声,就看见薛老太太喘着粗气满脸通红,就是不睁眼睛,他心里明白大约是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面,这会儿不愿意见他,薛镇世小声道,“那您休息着,儿子不打扰您了。”说着也出了门。

  陶妈妈就拧了热帕子给薛老太太擦脸,薛老太太猛然睁开眼睛夺了帕子就丢了出去,恨的牙痒痒

  她原想唬住薛镇扬的,好让他不敢再提分家的事,没想到封神医竟然来了,若是换做别的懂人情世故的郎中,就算看出她装病,也知道是别人的家务事,假模假样的开两副药给他调养身体。

  可是这封神医,不但直言道破,竟然还出言嘲讽她

  陶妈妈张了张嘴想劝一劝,可是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,只得扶薛老太太起来给她喂了两口茶。

  暖阁里众人也知道了消息,顿时心头啼笑皆非,薛思琴站起来:“一晚上没睡,都散了吧。”说着带头出了门,正好在门口碰见来请他们的春柳,几位小姐就陆续出了暖阁。

  “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老太太”半安压着声音,望着走在前头的几位小姐,周文茵摇摇头道,“还是别去了,外祖母这时候谁也不愿意看见的。”

  丢了这么大的脸,她去了就表示她知道,老太太再疼她心里也会留疙瘩的。

  半安应是,扶着周文茵回来自己的院子。

  幼清则在院子里慢悠悠的散步,绿珠在一边提着灯笼,想笑不敢笑的憋着,幼清无奈的道:“要笑也给我憋回去。”

  绿珠捂住嘴,拼命的忍着。

  幼清觉得薛老太太真是越老越是回去了,这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也能使出来了不过,她大约也没有想到封神医会来,若是换做寻常的大夫,说不定她的计谋就成了。

  “什么时辰了”幼清转头去问采芩,采芩看了看怀表,道,“丑时三刻”

  幼清眉梢一挑,停了脚步望着烟云阁那边,就道:“那我们就在这里说会儿话吧。”采芩和绿珠都暗暗惊奇,这大晚上的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,小姐不回去睡觉要站在这里说会儿话。

  可尽管心里奇怪,她们也不敢多问,只好纷纷点着头,陪着幼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。

  不过说了一盏茶的功夫,幼清就借着影影绰绰的灯光,就看到有个婆子从对面跑了过来,急匆匆的进了烟云阁,幼清站着没动,采芩惊讶的道:“怎么了这是。”那婆子是二房的,如今二房的人都是听老太太的,所以但凡那边有点什么事,都会立刻有人去回禀。

  “再等等,看她什么反应。”幼清轻笑了笑,就看到那边刚刚熄灭的灯光又亮了起来,到是没有多大的动静,但随即陶妈妈就跟着方才进去的婆子去了对面,又过了一刻陶妈妈一个人回来了。

  显然是没有请到薛镇世。

  “我们回去吧。”幼清打了哈欠,对绿珠道,“你将这事儿告诉焦安去,也不用藏着掖着,直接说就成。”

  绿珠笑眯眯的应是,蹦蹦跳跳的去找外援找焦安。

  幼清带着采芩往回走,刚一挪步子忽然就从旁边的万年青丛里头蹿出来个人,拦住她们的去路,幼清和采芩骇了一跳,采芩将幼清护在身后提着灯笼照对方,喝着道:“什么人”

  “小姑娘。”对面的坦荡荡的走了到光亮中,幼清看清了人脸顿时倒吸了个口气,压着怒道,“你怎么还没走”

  是封子寒

  疯疯癫癫的大晚上不回去,躲在人家内宅里吓人

  “昨天的话没说清楚,我回去也睡不着。”封子寒双眼清澈明亮,从这双眼睛里全然看不出他的年纪,像个孩子一样喜形于色,“你告诉我吧,这药方你到底怎么得来的,你说了我立刻就消失在你面前”

  幼清抚额,后悔昨天就该推了薛霭的好意,就不该让这个疯子给她诊断实在是不知道,他竟然这么难缠,幼清沉了脸,道:“我告诉过你了,你要是再不走,我可要喊人了。”

  封子寒摇着头:“你喊吧,我才不怕。”又道,“你就告诉我吧,我着急。”

  幼清就觉得和他说不通,掉头就走,封子寒忙追了过来,一边紧随着幼清的步伐,一边嘴里噼里啪啦的说着话:“你看你,身体不好就不该走这么快那药方虽是天下最妙的,可是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身体是不是,还有啊,你告诉我了,我可是记着你的人情,这天底下我能瞧得上的人,除了宋九歌可就你一个人了。”

  人以群分,他和宋弈是蛇鼠一窝,一个是视纲常规矩为无物的疯子,一个是道貌岸然的登徒子

  她才不稀罕他瞧得上。

  封子寒嘴上不停:“这样好了,你告诉我药方的事,我也答应你一件事作为交换,这样是不是就公平了,对吧”说完拦在他面前。

  幼清被拦住了去路,毫不留情的对采芩道:“你喊人,就说内院里来了毛贼。”

  “哦哦”采芩被封子寒惊住,又被幼清的态度惊住,张了嘴就要喊,封子寒上前一把捂住采芩的嘴,笑嘻嘻的对幼清道,“那今天时间不早了,我也累了,你也累了吧那我们就再见好了,明天我再来找你吧。”

  采芩被他闷的瞪大了眼睛。

  幼清怕采芩出事,就过去拉封子寒的手,封子寒也无意伤害别人就松了手,又把手在身上擦了擦,笑着一本正常的抱拳:“那我走了啊,告辞。”说着也不耽搁转身就走,幼清暗暗松了一口气,却不料封子寒突然又停了步子,跑了回来。

  幼清如临大敌的戒备的看着他,封子寒却是笑着道:“忘记问你,明天你家有没有人生病”

  幼清大怒,喝道:“滚”

  “没人生病我不好进来啊。”封子寒很费神的想着明天再来的借口,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的钻到了树丛后面,一阵悉悉索索才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。

  采芩呼出口气,抚着胸口道:“小姐,封神医是不是”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。

  “我看也是。”幼清气的不行转身就走,采芩心有余悸的跟在后头,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,生怕封子寒再一次突然跳出来吓人。

  幼清刚回到房里,那边薛镇扬已经听焦安回过事了,他本就一夜未眠,又被薛老太太的事气怒未消,如今更是暴跳如雷,他和方氏道:“这就是他做的好事,让他处理好外头的事,现在竟然把丑丢到家门口来了。”

  方氏拿朝服帮他穿上,轻声劝着道:“老爷消消气,既然您已经打定了主意,何必再为那边的事生气,也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。”

  薛镇扬好不容易将火压了下去,低头望着方氏,道:“这几天你不要去娘那边,免得她把火气撒在你身上,有什么事你等我回来。”

  自从二房出事以后,薛镇扬对她的态度天翻地覆,或许觉得她和刘氏比起来省心妥当,或许是觉得人一家人正在共患难,总之方氏很高兴见到这样的薛镇扬,仿佛让她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在临安时。

  那时候薛镇扬也是这样护着她,事事考虑她的感受。

  方氏很高兴,点着头道:“妾身知道了,老爷一夜未睡,中午在衙门里记得休息一刻。”

  “嗯。”薛镇扬颔首,托着官帽便大步出了门。

  刚到二门口,就碰到了薛镇世,带着一群人怯怯摸摸的过垂花门。

  薛镇扬凝眉去打量薛镇世身后的人,打头的是一位少妇,约莫三十左右,生娇小玲珑眉眼柔顺,少妇身边跟着一位十二三岁长的清秀的小姑娘,模样有几分神似薛镇世,后面则是五个蓬头垢面满面惊惶的丫头婆子。

  一行人大包小包行容狼狈的行止怯场,小心翼翼的走着,薛镇世也是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,皱着眉不满的训斥着那领头的似是母女俩的人,两人也不回嘴,垂着头一边走一边擦着眼泪,任由薛镇世训斥。

  薛镇扬托着官帽带着焦安和焦平就堵在抄手游廊上,静静的等着那一队人的靠近。

  那少妇最先发现薛镇扬,害怕的拽了拽薛镇世的衣袖,薛镇世脚步一顿抬头一看,顿时骇的魂飞魄散,他缩了脖子后退了两步,可又不想在女儿和小妾面前丢脸,就又重新昂了胸膛,喊了声:“大哥”

  薛镇扬指了指他身后的一行人,问道:“什么人,你在做什么”他已经猜到了那母女俩的来历,定是盐水胡同养着的无疑。

  “我”薛镇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,可想想又觉得没什么,刘氏不在了,家里总要有个女人照顾他起居吧,这样也顺势将她们母女过了明路,想到这里他又有了底气,就道,“今早那边走了水,将宅子烧了住不了人,临时的我又找不到地方,所以就将他们母女接过来了。”又道,“我正打算带她们去见娘呢。”这是要正式接近门的意思了。

  薛镇扬对这个弟弟已经不抱任何的期望,他颔首道:“我你一起去给娘请安吧。”说完将官帽丢给焦安,不给薛镇世说话的机会,原地转身往烟云阁而去。

  薛镇世没了退路,只好垂头丧气的带着薛思文母女俩跟在后头。

  薛思文母女俩进府的消息传出去不过两盏茶的功夫,陆妈妈就笑眯眯的来和幼清说了这件事:“火放的很顺利,没有人受伤,烧的也是不痛不痒。”又道,“不过那母女也精明的很,顺势就哭着到这里来了,我还当要费点手段呢。”

  这天下没有真正蠢的人,谁都会为了自己争取尽可能的利益,薛思文到了说亲事的年纪,留在外面养着和养在薛府里那是完全不同的,即便是个庶出的,那出去也是薛家的小姐,养在外面没名没分,再好的姑娘也寻不到好亲事。

  “小姐一夜没睡吧,正好今天老太太也没有空管家里的事,您就再睡一会儿,等您醒了大约那边的事也有个结果了。”陆妈妈笑着说完,“太太还在大少爷那边,我也要去瞧瞧,就不打扰您休息了。”

  “妈妈慢走。”幼清笑着送陆妈妈出去,“不瞒您说,我确实是困的厉害。”

  陆妈妈呵呵的笑着出了门。

  幼清重新洗漱上床睡觉,这一觉睡的特别沉,等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午时,春天的太阳暖暖的从窗棂中洒进来,她舒服的翻了个身,守在外头的采芩听到声音忙端着茶进来,笑道:“您这觉睡的可真沉,奴婢进来好几次都没有吵醒您。”

  幼清坐起来端了茶,笑道:“连梦都没有做,当然是沉的很。”说完低头喝茶,采芩就笑着道,“老太太答应分家了,二老爷把三小姐母女俩送到水井坊的宅子里,大老爷今天没去衙门,刚刚和二老爷还有老太太把契约签了,还是按照前头算的,二老爷算是净身出去,老太太气的不得了差点和大老爷吵了起来,大老爷也不管只盯着二老爷,还说如果二老爷现在不签,他就连水井坊的宅子都不给他。”说着很解气似的,“二老爷就签了,只说东西零零碎碎的,给他半个月的时间,他让人收拾好东西就搬走。”

  “大老爷怎么说”幼清将茶盅递给采芩,采芩回道,“大老爷不同意,说三天之内就搬二老爷正在家里指挥丫头婆子收拾东西呢。”

  幼清哈哈笑了起来,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脸笑了半天,又忽然抬起头来,道:“没见到二少爷”

  “二少爷昨晚没回来,听说”采芩脸红着道,“听说歇在牡丹阁了。”

  幼清愕然,前一世薛明可是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,她想到了徐鄂顿时兴致缺缺的躺着,不再说话

  采芩就笑着拿着衣服过来拉着她起床:“周表小姐正在烟云阁劝三小姐,三小姐哭的跟泪人似的,只怕是不太好,您要不要去看看。”幼清摇摇头,“还是不去了。”她看到薛思画就会想到前一世的自己,记忆并不美好,她不想记得太清楚。

  采芩没有再强求,就任由幼清难得任性一次的赖在床上,幼清忽然想起什么来,道:“马上就要到贺娘的忌日了吧,你先准备好东西,我们去法华寺给贺娘做场法事。”

  采芩点头应是。

  薛镇世的速度远比薛镇扬想的要慢,搬家陆陆续续花了四天的功夫才彻底将二房搬空,这四天薛思画病倒在床上整日以泪洗面,而薛明始终未曾露面,薛老太太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惆怅许久,直到夜深了也不肯走,直等到薛镇扬回来亲自去请,她指着薛镇扬骂到半夜才解气的回去歇着。

  幼清和方氏说要去法华寺,方氏笑着道:“你大哥如今康复了,等他会试后我也要去法华寺还愿,你随我一起去便是。”又道,“把你几个姐姐都叫上,一起去散散心。”

  “好”幼清笑着应是,方氏见她高兴,就摸了摸她的头道,“你来这么久还没有带你出去走动过,是姑母疏忽了。”

  法华寺她去过许多次了,幼清毫不在意的笑道:“现在去也不迟。”两个人正说着话,薛潋和薛霭并肩进来,薛霭恢复的很好,虽脸色依旧有些惨白,但恢复的已经很好了,薛霭望着幼清,就想起盐水胡同着火的事,还有洮河和澄泥口沫横飞和他描述的幼清如何神机妙算,如何断准时机,他们又如何身陷险境冒死打曾毅和刘嗣祥

  洮河一向口齿伶俐,添油加醋的将当时情境描述的如入万军之中一般,可是在他耳中听到的,却是幼清绞尽脑汁费尽了心思想要帮他解毒

  薛霭心头微暖,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,他回头去望,就看到周文茵正撩着帘子微笑着看着他。

  薛霭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。

  “舅母”周文茵进门和众人见了礼,“三妹妹吃了已经好了许多,特意让我来和您说一声。”

  方氏松了口气,点头道:“她没事就好,让她好好歇着,家里的事不要胡思乱想。”又嘱咐她们,“你们得空也去看看她,那孩子也是可怜的。”事情和薛思画也没有关系,她也是受了父母兄长的连累。

  大家都没有说话。

  “小姐。”绿珠站在门口朝幼清招招手,幼清望见就起身出了门,问道,“怎么了”

  绿珠就挨在她的耳边轻声道:“给老爷送信的人回来了。路大哥今天去镖局正好碰上那人快马回来,他这会儿正在房里等您呢。”

  父亲的来信

  幼清一颗心顿时飞了回去,她来不及和方氏打招呼提着裙子飞快的出了门,一路不停顿的回了青岚苑,推开书房的门果然看见路大勇拘谨的坐在里头,她迫不及待的道:“信呢在哪里。”

  “这里。”路大勇将信从怀里拿出来递给幼清,幼清如获至宝般捧在手里摁在胸口,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,她问道,“镖局的人可解释了为何到现在才回来”

  “说是去的时候路上都是灾民,路遇几重山头时还遇到了雪崩,等到延绥时已经是十二月,回来的时候路上也是如此,就连打尖的地方都没有,所以就耽误了时间”路大勇说着又道,“那镖局的人还说,他回来的时候碰到府里去的胡泉了,说是样子很狼狈,大约是被人抢了。”

  幼清愕然,她给父亲缝了银票的衣服不会被抢了吧

  “镖银小人已经付过了,他们说若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信,要让我们加银子了。”路大勇说着憨憨的笑了起来,“不过听那位师傅说,老爷似乎过的还行,在延绥很受人尊敬,还进了当地的学馆做了先生呢”

  幼清的心情止不住的高兴起来,做账房先生和做教书先生那是天差地别的待遇。像延绥那种地方难得出一个有功名的本地人,有学问的人也不愿意留在那里,所以那些守着戍边和卫所的兵士们,家里的孩子就是花重金都请不到先生。

  父亲是庶吉士出生,能给他们的孩子教书,他们怎么会不高兴不尊敬呢。

  她笑着点头,眼泪止不住落下来:“那就好,那就好”又低头看着信,信封上是父亲的笔记,“妮儿亲启”父亲最喜欢喊她妮儿,说这样喊就觉得她永远都是他臂弯里长不大的小姑娘。

  她都十三了,父亲还喊她妮儿。

  幼清拿帕子小心翼翼的擦着信封上被泪水打湿的印记。

  路大勇心酸的不忍看,抱了抱拳落荒而逃,采芩在一边低声哭着,绿珠也红了眼睛默默的不说话

  幼清拿了裁信的刀,一点一点拨开封口,就望见里面叠的整整齐齐带着浓浓墨香的信纸,上头隽秀洒脱的小楷映入眼中。

 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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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宝贝姑娘们劳动节快乐话说我是不是很勤快,早上四点半起来码字,我的老脖子唉求安慰。

  话说,新的一个月了,月票神马的继续奋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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