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杀人诛心
第七十二章杀人诛心
星程离开的时候，脚步有一些软。
董溪直到看见他关上门、在门口徘徊的身影也离开后，才虚弱地躺回到床上，打着寒战把自己缩进被窝里。
前几日孙氏来踏梅庭时，与他谋划了一件事，这件事也是系统向他下达的近期任务。
董溪默默地缩了缩身子，把自己蜷成一个环，狠狠地闭上了眼睛。
若不是此刻的身体软得像一滩积水，他非得抽自己一巴掌不可！
本义是想提醒星程近日要勤加学习、练武，无论是谁来引诱，都不要去碰任何与育储训练无关的事。
可话到了嘴边，莫名其妙就偏离了原本的方向。
以至于师徒俩在前一刻还好好的，后一刻就逼着星程失望惭愧地离开。
董溪的头晕的厉害，像是有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在搅动着脑子里的血浆，可他又不肯入睡。
一来呢，时不时的咳嗽真的激得他难已睡着；
二来，他怕他一闭眼，就又会梦见那个冰冷的宫殿，和那个充满了仇恨的男人。
董溪第一次觉得自己怂爆了，竟然对一个只在梦里出现过寥寥几次的男人如此惧怕。
可是，梦里的自己对那个男人的害怕又并不是单纯的害怕，而是夹杂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情感。
心酸？心疼？愧疚？救赎？甚至还有.....爱意。
想到这里，董溪剧烈地摆了摆头，把整个身子都蒙在被褥里，暗骂自己整天意淫些乱七八糟的人。
“说了这么多，宿主大人，您想提醒百里星程什么？”
系统进来后，十分熟练地用狗嘴关了门，慢慢悠悠地踱步到床边。
董溪本来是想一脚把狗系统踹走的，但奈何自己身上太软了，根本提不起力气抬不起脚，于是只有闷声闷气地说：
“如你所愿，我和他吵了一架，什么都没有提醒。星程这次......要被我这个误人子弟的师父坑惨了。”
系统听完，颐指气使地说：“这才对。宿主大人，您别妄想能阻止些什么，有些剧情，就是非走不可。”
“滚！”
——————
日铺时分，皇帝来鸾凤殿里陪皇后孙氏用了一顿晚膳。
很多年前，先皇后在的时候，百里策权可谓是鸾凤殿里的“常客”，不过此鸾凤殿非彼鸾凤殿，先皇后居住的，是另一个鸾凤殿了。
芷懿皇后所居住的鸾凤殿和太子殿下的东宫挨得很近，先皇后去世后，此鸾凤殿至今都还原封不动地封宫保存着。
后来孙氏承继后位所居住的鸾凤殿，其实只是用她原先的贵妃殿改造出的一所“国母之居”罢了。
刚继任后位那会儿，宫里人都说皇帝对先皇后念念不忘，她孙氏，只不过是一个不得不填补后位空缺的傀儡继后而已，并非皇帝心中真正能母仪天下的人。
那时候，孙氏对这些风言风语十分介怀，更是无法忍受百里策权这种赤裸裸的难忘旧人不喜新人的行为。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，孙氏也想明白了——
什么芷懿皇后！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！最后还不是凄凄惨惨地死在荒野上？而她的儿子也会被拖下储君之位，永永远远位居自己的儿子之下！
孙氏一边静静地用膳，一边在脑海里过度着一幕又一幕恶毒的心机，想象着星程被废除太子之位，跪在自己和星燃面前臣服的样子，孙氏不由得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。
“皇后怎么笑得如此开心？”坐在对面吃饭的百里策权放下筷子。
孙氏连忙收起了眼中流露出的鄙夷成分，只留下嘴角向来得体的微笑，放下碗筷道：
“陛下许久没来臣妾宫里陪臣妾用膳了。臣妾知道陛下日理万机，也不奢求陛下能日日垂怜臣妾，只不过......”百里策权吃了一口荷包里脊，知道孙氏有话要说，有妖要作，于是挑眉问：
“只不过什么？”
孙氏看不出百里策权眸中鄙薄的成分，还上赶着给百里策权夹了一筷子菜，说：
“臣妾仅仅是几日未见陛下，就如此思念陛下；反观太子殿下......那孩子在踏梅庭已经待了一月有余，这么久未与自己的父皇相见，在太子心里，定是对陛下思念至极。”
说到这儿，孙氏停了一会儿，小心翼翼地揣摩着百里策权的脸色。见他脸上显现出几抹思索之气，孙氏微微一笑，便安心地说出了后面的提议：
“臣妾料想陛下对太子同样思念，陛下何不......夜访踏梅庭，而莫要提前知会太傅大人和太子殿下，给星程那孩子一个惊喜如何？”
孙氏之前与董溪谋划的便是此事——皇帝夜访踏梅庭，对太子来一个“突然袭击”。
而孙氏会派人提前守在踏梅庭，怂恿太子拾起往日奏乐起舞的“爱好”，让陛下看见太子趁师长太傅大人生病时，“不务正业”的昏庸之态。
百里策权撑着腿沉思了一会儿，觉得孙氏说得在理，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星程了。
平时在宫里，他对星程通常都是严厉至极，几乎没有给过他笑容。
幸而星程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，并没有因为父亲的严苛而疏离他这个父皇。
一想到星程站在阶下，抬眼打量着这些年来几乎从未给过自己一点爱护的父皇时，战战兢兢又委屈巴巴的样子，百里策权只觉得嘴里的佳肴像油蜡一样无滋无味。
星程是一个好孩子，可百里策权自己却不是一个好父皇。
他和星程本就不是普通的民间父子，他对星程，夹杂了许多许多复杂的情感成分。
有恨铁不成钢——恼怒星程身为未来的国君，却太过纯真善良，和她太像，没有一点百里策权年轻时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样子；
也有......本不该存在于父子之间的厌恶——
百里策权厌恶星程，厌恶八年前，星程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了，可她......却被恶狼们撕咬得血肉模糊。
八年前，皇室举行秋后围猎，太子和皇后同乘一匹烈马进入了猎场深处，一时间不知所踪。
最后，百里策权在禁林处发现了皇后的那匹发狂乱奔的烈马，在不远处的荒野上发现了血人一般的皇后和星程，以及遍地口角流白沫的恶狼。
他心心爱爱的皇后，服了毒，被恶狼撕扯得支离破碎。而星程的身上虽沾染了鲜血，身体却是毫发无损。
把星程从芷懿皇后的怀里拖出来的那一刻，百里策权心里只余下一个念头——
不幸，却也万幸，星程还活着。
可百里策权做出来的行动，却和他的心中所想恰恰相反——那时的他，发疯似的抓着小小的星程，失了心一般的狂喊：
“都怪你！你为什么非要和芷懿同骑一匹马？叫你乖乖地待在围猎场地里你为什么不听？如果不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在的话，你母后她根本就不会死！以她的武功，她自己能控制发狂的烈马！能应对成群的野狼！”
那时的百里策权把星程摔在地上，复而又把他拽起来，像拎一只小兔崽一样轻松。
他把星程拽到芷懿皇后的身边，逼他把手搭在芷懿模糊泵血的尸骨上，怒吼：
“都是为了保护你这个没用的东西，你母后才会在落马时摔断双腿，滞留在茫茫荒野被这群畜生糟蹋撕咬！你，百里星程，你害死了你的母亲，害死了朕的皇后！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？”
那个时候，星程说了什么、做了什么、是何表情，百里策权已经记不清了。
但他在睡觉时，时常能梦见星程被他怒骂时，睁着那双蓄满了死水的眼睛，那双眼尾微翘睫毛似扇的桃花眼，和他母后的一模一样。
他还梦见，小星程被他硬逼着把手搭在芷懿血肉模糊的身躯上时，那双小小的手上沾满了鲜血，但依旧能看出他的手背手心甚至是指骨都在颤抖。
他还梦见星程以极小的声音哽咽说：
“对不起，儿臣该死，对不起，父亲，您不要恨儿臣，求您不要恨儿臣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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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程离开的时候，脚步有一些软。
董溪直到看见他关上门、在门口徘徊的身影也离开后，才虚弱地躺回到床上，打着寒战把自己缩进被窝里。
前几日孙氏来踏梅庭时，与他谋划了一件事，这件事也是系统向他下达的近期任务。
董溪默默地缩了缩身子，把自己蜷成一个环，狠狠地闭上了眼睛。
若不是此刻的身体软得像一滩积水，他非得抽自己一巴掌不可！
本义是想提醒星程近日要勤加学习、练武，无论是谁来引诱，都不要去碰任何与育储训练无关的事。
可话到了嘴边，莫名其妙就偏离了原本的方向。
以至于师徒俩在前一刻还好好的，后一刻就逼着星程失望惭愧地离开。
董溪的头晕的厉害，像是有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在搅动着脑子里的血浆，可他又不肯入睡。
一来呢，时不时的咳嗽真的激得他难已睡着；
二来，他怕他一闭眼，就又会梦见那个冰冷的宫殿，和那个充满了仇恨的男人。
董溪第一次觉得自己怂爆了，竟然对一个只在梦里出现过寥寥几次的男人如此惧怕。
可是，梦里的自己对那个男人的害怕又并不是单纯的害怕，而是夹杂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情感。
心酸？心疼？愧疚？救赎？甚至还有.....爱意。
想到这里，董溪剧烈地摆了摆头，把整个身子都蒙在被褥里，暗骂自己整天意淫些乱七八糟的人。
“说了这么多，宿主大人，您想提醒百里星程什么？”
系统进来后，十分熟练地用狗嘴关了门，慢慢悠悠地踱步到床边。
董溪本来是想一脚把狗系统踹走的，但奈何自己身上太软了，根本提不起力气抬不起脚，于是只有闷声闷气地说：
“如你所愿，我和他吵了一架，什么都没有提醒。星程这次......要被我这个误人子弟的师父坑惨了。”
系统听完，颐指气使地说：“这才对。宿主大人，您别妄想能阻止些什么，有些剧情，就是非走不可。”
“滚！”
——————
日铺时分，皇帝来鸾凤殿里陪皇后孙氏用了一顿晚膳。
很多年前，先皇后在的时候，百里策权可谓是鸾凤殿里的“常客”，不过此鸾凤殿非彼鸾凤殿，先皇后居住的，是另一个鸾凤殿了。
芷懿皇后所居住的鸾凤殿和太子殿下的东宫挨得很近，先皇后去世后，此鸾凤殿至今都还原封不动地封宫保存着。
后来孙氏承继后位所居住的鸾凤殿，其实只是用她原先的贵妃殿改造出的一所“国母之居”罢了。
刚继任后位那会儿，宫里人都说皇帝对先皇后念念不忘，她孙氏，只不过是一个不得不填补后位空缺的傀儡继后而已，并非皇帝心中真正能母仪天下的人。
那时候，孙氏对这些风言风语十分介怀，更是无法忍受百里策权这种赤裸裸的难忘旧人不喜新人的行为。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，孙氏也想明白了——
什么芷懿皇后！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！最后还不是凄凄惨惨地死在荒野上？而她的儿子也会被拖下储君之位，永永远远位居自己的儿子之下！
孙氏一边静静地用膳，一边在脑海里过度着一幕又一幕恶毒的心机，想象着星程被废除太子之位，跪在自己和星燃面前臣服的样子，孙氏不由得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。
“皇后怎么笑得如此开心？”坐在对面吃饭的百里策权放下筷子。
孙氏连忙收起了眼中流露出的鄙夷成分，只留下嘴角向来得体的微笑，放下碗筷道：
“陛下许久没来臣妾宫里陪臣妾用膳了。臣妾知道陛下日理万机，也不奢求陛下能日日垂怜臣妾，只不过......”百里策权吃了一口荷包里脊，知道孙氏有话要说，有妖要作，于是挑眉问：
“只不过什么？”
孙氏看不出百里策权眸中鄙薄的成分，还上赶着给百里策权夹了一筷子菜，说：
“臣妾仅仅是几日未见陛下，就如此思念陛下；反观太子殿下......那孩子在踏梅庭已经待了一月有余，这么久未与自己的父皇相见，在太子心里，定是对陛下思念至极。”
说到这儿，孙氏停了一会儿，小心翼翼地揣摩着百里策权的脸色。见他脸上显现出几抹思索之气，孙氏微微一笑，便安心地说出了后面的提议：
“臣妾料想陛下对太子同样思念，陛下何不......夜访踏梅庭，而莫要提前知会太傅大人和太子殿下，给星程那孩子一个惊喜如何？”
孙氏之前与董溪谋划的便是此事——皇帝夜访踏梅庭，对太子来一个“突然袭击”。
而孙氏会派人提前守在踏梅庭，怂恿太子拾起往日奏乐起舞的“爱好”，让陛下看见太子趁师长太傅大人生病时，“不务正业”的昏庸之态。
百里策权撑着腿沉思了一会儿，觉得孙氏说得在理，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星程了。
平时在宫里，他对星程通常都是严厉至极，几乎没有给过他笑容。
幸而星程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，并没有因为父亲的严苛而疏离他这个父皇。
一想到星程站在阶下，抬眼打量着这些年来几乎从未给过自己一点爱护的父皇时，战战兢兢又委屈巴巴的样子，百里策权只觉得嘴里的佳肴像油蜡一样无滋无味。
星程是一个好孩子，可百里策权自己却不是一个好父皇。
他和星程本就不是普通的民间父子，他对星程，夹杂了许多许多复杂的情感成分。
有恨铁不成钢——恼怒星程身为未来的国君，却太过纯真善良，和她太像，没有一点百里策权年轻时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样子；
也有......本不该存在于父子之间的厌恶——
百里策权厌恶星程，厌恶八年前，星程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了，可她......却被恶狼们撕咬得血肉模糊。
八年前，皇室举行秋后围猎，太子和皇后同乘一匹烈马进入了猎场深处，一时间不知所踪。
最后，百里策权在禁林处发现了皇后的那匹发狂乱奔的烈马，在不远处的荒野上发现了血人一般的皇后和星程，以及遍地口角流白沫的恶狼。
他心心爱爱的皇后，服了毒，被恶狼撕扯得支离破碎。而星程的身上虽沾染了鲜血，身体却是毫发无损。
把星程从芷懿皇后的怀里拖出来的那一刻，百里策权心里只余下一个念头——
不幸，却也万幸，星程还活着。
可百里策权做出来的行动，却和他的心中所想恰恰相反——那时的他，发疯似的抓着小小的星程，失了心一般的狂喊：
“都怪你！你为什么非要和芷懿同骑一匹马？叫你乖乖地待在围猎场地里你为什么不听？如果不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在的话，你母后她根本就不会死！以她的武功，她自己能控制发狂的烈马！能应对成群的野狼！”
那时的百里策权把星程摔在地上，复而又把他拽起来，像拎一只小兔崽一样轻松。
他把星程拽到芷懿皇后的身边，逼他把手搭在芷懿模糊泵血的尸骨上，怒吼：
“都是为了保护你这个没用的东西，你母后才会在落马时摔断双腿，滞留在茫茫荒野被这群畜生糟蹋撕咬！你，百里星程，你害死了你的母亲，害死了朕的皇后！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？”
那个时候，星程说了什么、做了什么、是何表情，百里策权已经记不清了。
但他在睡觉时，时常能梦见星程被他怒骂时，睁着那双蓄满了死水的眼睛，那双眼尾微翘睫毛似扇的桃花眼，和他母后的一模一样。
他还梦见，小星程被他硬逼着把手搭在芷懿血肉模糊的身躯上时，那双小小的手上沾满了鲜血，但依旧能看出他的手背手心甚至是指骨都在颤抖。
他还梦见星程以极小的声音哽咽说：
“对不起，儿臣该死，对不起，父亲，您不要恨儿臣，求您不要恨儿臣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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