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一十八章 新衣_白山梦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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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一十八章 新衣

  老和尚抹起了眼睛,海山心里也是酸楚,为志远,更为了那再也见不着的“三哥”……

  虚云问道:“文秀叫你好好的珍惜远子,你是怎么回应他的?”

  海山不响,端着酒杯,顺下眼慢慢的抿着,他的眼角,也有些湿润,他不想被老和尚看见。

  虚云满怀希冀地:“这事之前,你就已经改口叫远子为‘远儿’了,你压根就已经原谅了他!况且,我知道庆老三在你心里的份量,既是文秀开口,你一定是答应了他的,对不?”

  虚云怎么说也比自己年长,不好不理人的,海山依旧顺下眼睛不看虚云,但微微点了点头。

  虚云猛然举手,本是想一拍大腿,可被海山一瞪眼,醒悟到不能高声,动作立即在半空之中僵住,放下手压低着声音,却仍旧是愤愤不平:“你他娘的混蛋!既然应了,那你还叫孩子去死?!他那么的在意你,却一次又一次的功败垂成,如果他想不开呢?!他回去后失心疯似的砸东西,如果没有林有那一推,被柜子砸到了呢?你就不怕孩子出大事!”

  海山看着虚云,眼神坚定冷峻:“出大事?他为什么总会功败垂成?就是因为他还有疏失!不反省自己,反而在磨难跟前打软,要死要活?哼!如果真的因此出了大事,那就出吧,和咱没关系,因为他不配是咱老杜家的子孙!”

  “你——!”虚云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!

  他娘的铁石心肠!有你这么当爹的吗?!

  老和尚气得说不出话,海山却眼神仍旧冷硬:“磨难是一种伤痛,但也是一种提醒,有不同的领悟,付出不同的行动,就有不同的结局!每个人都可以决定自己怎么面对磨难,懂得检视自己、知道要如何引领自己,坚韧不拔,敢将磨难踩在脚下,那才是咱老杜家的子孙!”

  老和尚感觉被海山气得要发晕,在心里大骂;你他娘的,就知道讲大道理!

  可海山就是那么头倔驴,又强势,只能顺着他!

  虚云压下火,为志远说好话:“海山啊,孩子都说了,不论老天爷怎么为难他,如何的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功败垂成,他都是一笑而过,不怨不恼,更不会气馁认命,不论是什么艰难险阻,都拦不住他向你奔!你看看你看看,孩子可压根没在磨难跟前打软啊!”

  又一想到志远那病弱的身体,老和尚不由得嘴都有点瘪:“海山啊,没错你说的都对,可你能不能也替孩子想想?他身子骨软弱,可不能和你比啊!文秀去了,你伤心难过,难道孩子就不伤心难过?诸事不顺,还身体不好,不知啥时腰子上就发绞痛,让人死去活来的,可就这么着,他仍旧咬着牙,拖着个熬得只剩下半条命的身子,该干嘛还是干嘛,你心气再高,也不能不承认他没有在磨难跟前打软吧?”

  海山看着虚去,目光里的冷硬淡去,渐渐换上掩饰不住的痛惜。

  最终海山扭开了脸,声音低沉的承认:“他这一回,还行吧……”

  接下来,就是好一阵子的沉默。

  都说了“还行”,老和尚怎么不接茬了呢,海山回过头,就见老和尚拧开了脸,不吃不喝不理人,一副又委曲又生气的样子,都快哭了。

  想想老和尚也是真心的为自己和孩子好,海山心软了。

  虚云是真的生气和难过了,但海山却知道用什么法子,能立马就把人给哄好了。

  海山下炕,从五斗橱里拿了个包袱,上炕重新坐好,然后把包袱打开,从里头拿出一件叠得齐整、明显是新做的白色夏细布的小褂,在虚去面前,晃了一晃。

  果然,虚云扭开的脸转过来了,到看清了那小短褂的针脚,是海山缝衣裳独有的倒退针法,更是伸手从海山手里抢过来,将短褂展开,那尺码一看就知道不是海山的,而是志远的,不禁又惊又喜:“你给远子新缝的?”

  “嗯。”

  虚云看看海山,又看看炕上打开的包袱,伸手将包袱里的衣物翻看了下,里面一共是两套新的内穿的褂子和单裤。

  虚云抬眼看着海山,眼神复杂,上次海山去白云寺,给孩子带的旧衣裳里,就有一套海山亲手给孩子新做的裤褂,那是海山还不许孩子重归杜家,可又怕孩子心事重,会怄出病来,变着法儿让远子知道他爹还是疼他的,把远子高兴得抱着新衣原地直跳。

  虚云眼神复杂的问:“这两套新衣裳,是你见过文秀之后,就为孩子做的吧?怕和孩子重归于好后,孩子在家洗澡没换洗的内衣裤?”

  “嗯。远儿以前在家的内衣裤,你上回说要,我不都包了给你送去白云寺了吗?孩子要真回家,他又那么爱洗澡,总得有几套供换洗……”

  虚云看着海山,有点痛心疾首:“海山啊,我知道你,贼要面子!虽然早在大半个月前,和文秀在周官桥见面的时候,你就已经被文秀说服,容许让孩子回家了,可你为了面子,没直接去找远子或是给远子通消息,而是和庆老三约好,等他送木头回来,按他和远子约好的,由他找人给我送信,再由我设法通知远子回家和你团聚,这样,你的架子端得足足的,一副是被庆老三再三恳请才重新接受远子的模样,我没说错吧?”

  海山没有说话,沉默着,算是默认了。

  老和尚叹口气,幽幽的道:“可人算不如天算……谁也没想到,文秀没有回来,还永远都不会回来了……海山,我不敢说你哪里错了,但我想说,该珍惜时,就一定要珍惜,做险事的岂止是文秀,你和远子,都是在行险的人,世事无常,今天不知明天事,一定要好好的珍惜,‘花开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’……”

  “先生……教训得是……”海山难得的低下了头。

  “那,我找人给远子送信,让他回家?”

  “不!前两天,我才和林有还有那个黑子,说了不许他回浑河堡,我杜海山,几时说话不算话来着?”

  “你——!”老和尚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爆了:“你刚才还说我教训的是,感情你压根就没听进去啊?!”

  海山脸色一沉:“在护送一事上,他确实有疏失,连他自己都承认,因三哥答应为他向我说和,他心中狂喜,情令智昏,该坚持的不坚持,以致有此大祸,在这事上,他必须受到教训!我知道他不好过,可我还是要再磨磨他!”

  虚云拉长了脸,拧开头不看海山,都说了要珍惜,这王八羔子还是这调调,那自己还能说啥?

  沉默了好一会,海山把包袱包好,推给虚云:“这个,先生走时,带回白云寺里去吧。我已经说了,不许他回浑河堡,我这里……这东西用不上了。”

  虚云赌气的头也不回:“给我做什么,我不要!”

  想了想,忽然又回过头:“你……你想干啥?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孩子召唤到我那里去,让孩子看到这东西,让他知道你又亲手给他缝新衣服了?”

  虚云的眼睛立马就亮了:“海山,你虽不许他现在就回浑河堡,可你还是心疼他的,怕他难过,怕他出事情,对不对?”

  海山拧开了头,没有直接回答,只幽幽的道:“惊闻三哥的死讯,急痛攻心,那臭小子又自认他负有责任,盛怒之下,我也没说出那个‘死’字……还都说那小子聪明,聪明个屁……”

  虚云为志远辩白:“孩子怎么会没想到呢,就算是一时发昏没想到,也有林有提醒他。我听黑子说,林有提醒远子,说你并没有说出最后的那一个‘死’字,你还是疼他的。而远子突然之间就失心疯似的砸东西,是因为看到墙上的日历!”

  虚云一声叹息:“唉——!眼见就能回家了,突然一个变故,就又希望成空,热辣辣的一颗心,被人猛然摁进冰水里,换我我都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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