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 认错
p看着志远哭了，海山手上不停，仍在孩子的前小臂内侧推拿，以驱风散热，脸上却严肃起来，瞟孩子一眼，眼神有点冷。
p自古慈母多败儿，海山一向对志远管教严厉。
p志远马上感觉到了，爹常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，他不能哭！哭声立即一窒，紧抿着嘴，抬起右手自己在袖头上擦了擦眼泪。
p只是这哭声易止，情绪难平，强压下哽咽反而更乱了气息，引得又是一阵急咳！
p海山忙帮他顺背，同时脸也一黑。
p这个臭小子，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也是孝顺吗？
p真磨人！
p要不是孩子还在病中舍不得，肯定要在他屁股上甩一巴掌。
p待咳声稍止，见老爹脸黑，志远知错的低下头，尽量平复心情、调顺呼吸，避免再咳嗽出声音来，惹爹爹心烦。
p见孩子气顺些了，海山盘腿坐上炕，让志远与他对坐，然后抓起志远的右手帮他推拿前臂。
p一边冷冷的开口：“你刚才说啥，不再赶你走？你觉得爹会答应？！难道如果有一天，你做下伤天害理、大逆不道的事，爹也还留着你，辱没杜家的门楣？！哼，亏还都说你聪明，这道理通吗？！”
p好一会的沉默后，志远微抬起头，但仍不敢直视海山，轻轻的道：“爹，只要你是我爹，就不会有那一天！
p海山用鼻子冷哼了一声：“什么屁话！如果换了别人当你爹，你就去杀人、去放火了？！”
p“如果万一，真有那一天，求爹杀了我！我就是死了，心里也是感激的。”
p海山一怔，推拿的动作停顿了，他想不到孩子会这么说，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，和他真有父子相残的一天吗？
p那是多么的可怕！
p海山甩了甩头，像是要把这个念头甩掉似的，父子相残？没可能的事！
p远儿这个臭小子，虽然还小，可对他这个当爹的，那一颗赤子之心，可昭日月，三岁就为老爹挡鞭，八岁就为老爹不惜出家当和尚，只要下雨了必跑到村口为爹爹“送伞”；而他这个当爹的，虽然对孩子管教严厉，但在心里把孩子视同已出，爱若珍宝，不，不是珍宝，这孩子简直就是他杜海山的命！
p父子相残？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！
p再说了，这孩子也不大可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、大逆不道的事，老杜家的圣贤之书可不是白读的，孩子的心地也不坏。
p海山拍拍自己的左肩，示意志远：“来，趴这。”
p待志远依言伏在他的肩上，就左手把孩子抱定，右手替孩子揉大椎和肺腧，大椎和肺腧，是解热和止咳平喘的要穴。
p孩子抱在怀里，感觉比过去“细”了不少，孩子还小，不懂事可以教训，但把孩子折磨到如此地步，海山有点后悔了。
p海山想了想，孩子虽还在病中，但应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，边揉肺腧边问：“你说知错了，那么说说，错哪了？”
p“错在不孝，没良心。”志远的声音轻得象蚊子叫，带着羞愧。
p“怎么个不孝，怎么个没良心，说全科了！不然，老子抽死你！”海山话冷脸黑，手上按摩的动作却没有停顿。
p“想着爹以后只疼我一个人，就开心，是对娘不敬，是不孝；娘和弟弟妹妹死了，爹那么伤心，我不哭还笑，不把爹爹的难受当成是自己的难受，是对爹爹没良心；娘养我一场，弟弟妹妹叫了我几年哥，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，我不难受，还笑了，是对他们没良心……”
p志远说着，从海山肩头直起身子，退后两步，给海山跪下，眼里含着泪水，哽咽道：“这些天，在家里干活，才知道以前娘有多累，当家有多难，才知道，原来生个火都不容易，想吃面条，也不会做，衣服挂破了也没人补，早上，也没人叫我起来，淋了雨，也没人叫我换衣服，我想娘了，爹，我真的知错了……”
p志远说着，虽不敢哭，眼眶却再留不住眼泪，低着头，泪水就一滴滴的摔在炕上。
p提起老婆孩子，海山心里难过万分，忍不住也是心酸眼热，深吸一口气，强自平复下心情，拿起手巾，把孩子拉近，替他擦干净哭花的脸，很认真的对他说：“你娘不给你荷包蛋吃，她自己也没有蛋吃的，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省吗？”
p志远抬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，看着他爹，等着他说下去。
p海山把双手搭在儿子肩膀上：“是为了好早点存够了钱，送你去城里的洋学堂念书，平时，她是疼你弟弟妹妹多一些，可她心里，也是疼你的，爹和你娘说，要送你去上学，你娘就说应该，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，家里再苦再难，也不能耽误了你念书。她还帮你忙活了一套上学时穿的新衣裳，还有一双新挤脸儿鞋，要不是家里出了事，今年秋天，就送你上学去了。”
p能去上学，是志远一直的期盼，爹说的那套衣服，他也知道，爹出发去报仇那天，庆三爷来接他家去，他身上就穿着那一身新衣服，还有新鞋，大小合适，新簇簇的，倒是弟弟妹妹们，穿的大多是他穿过的旧衣服。
p志远哭了：“我明天……我要……上娘坟前给娘跪一天去，向娘认错……呜呜……”他是真心悔过了。
p海山把孩子抱在怀里，边帮他擦泪，边温言道：“嗯，要去，不过不是明天，等你病好了去。”
p海山对于孩子的“认错”，还是满意的，但是，还没完！
p边用夹衣把孩子笼上，开始帮孩子按摩脐上四寸的中脘，边继续教训他：“经一事，长一智，以后记着了，做人要多想想，乖僻自是，悔误必多，打小你爷爷就教你，要做个好人，做人人品第一，仁义礼智信是做人的根本，达则兼济天下，穷则独善其身；现在爹爹再教你两个字，就是胸襟，男子汉大丈夫，要志存高远，还要有容人的雅量，天下兴亡，匹夫有责，你眼里不能只有爹爹一个人，除了为自己，为家里，也要为别人多想想。为别人想，不是吃亏，好人终有好报，记着这个，够你受用一辈子。”
p志远认真的听着，轻轻的点头。
p爹说的，此时的他很是认同，石头的事情，不就正是这样吗。
p“还有，家里出了什么事了？为什么你不吃粮食？”海山想起糠菜团子的事，又沉下脸问。
p志远知隐瞒不过，便说了原委。才说完，左耳就一疼，是他爹黑下脸在拧他的耳朵！
p“爹说的话，你都当耳边风是不？”海山样子有些生气：“那晚下雨，爹抱你回家时和你说的，还记得不？”
p志远不敢喊疼，更不敢伸手去护耳朵，见老爹问，忙答道：“记得，爹说，孝道是好的，但我还小，如果淋坏了，还要大人照顾我，先照顾好自己，让大人少操心，也是孝道。”
p志远记性极好，特别是他爹说的话，说一次他就会记在心里。
p海山松开拧着儿子耳朵的手：“哼，既然记得，怎么还尽干傻事！这事要抽你三条帚，等你病好了打！”
p“嗯！”志远爽快的应道。只要爹不再不理睬他，怎么都好。
p海山又道：“这几天没少下雨，知道给我去送伞，自己儿出门倒不知道带伞，还把自己淋出病来，这至少又是三条帚！”
p“嗯！”志远轻声应着，三加三这就六下了，爹的手劲大，用条帚抽六下，还是不好捱的。
p“还有！”海山继续和他算那药酒的帐：“我把药酒瓶子放在窗台上，你为什么不用？要不是铁定了给你用的，那瓶子会自己跑到窗台上去？不会机变！加一条帚！”
p“嗯……”志远应的声音小的象蚊子叫，他开始为他的小屁股担忧了。
p“生病了不来告诉爹，这个最可恨，五条帚！”
p“……”
p“另外——”海山还待要说，看孩子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惊恐之意，便刹住原话，改问：“几条帚了？”
p“十二。”志远轻声答道，他于术数上有天生的敏锐，简单的加减算术对他来说小菜一碟，只是这十二下，真的不好捱，想想都疼，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p海山感觉到了。
p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，虽然不会大出血，但还是疼。
p右手便忍不住轻轻在孩子背上拍了几下，安抚他。
p但既是教训孩子，才划下的道道，总不能说不打了或放心吧我轻轻的打，还是冷着脸说：“嗯，记好了！到时我打，你数数！”
p说着便把孩子放平在炕上，帮他盖被子，按摩好了，喝下去的药也快要发散了，下来如果能出一身透汗，孩子会舒服好些。
p“闭上眼，乖乖睡，出一身汗，就好了！”海山边说，边替孩子掖好被子，还在用被子捂严肩颈，就瞥见被子下孩子的右手在向被子外伸。
p这孩子打小就有一毛病，睡在他身侧时，总要伸手，搭着点他的身子或者是衣角，才睡得安稳
p海山不禁皱了皱眉。
p他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坏习惯，男孩子如果连独立都做不到，那么将来怎么顶天立地？！
p被子下的那只手，缩了回去。
p志远看到爹皱眉，管住了自己的手！
p然后很听话的闭上眼睛。
p看到那手缩了回去，海山既欣慰也难过。
p孩子懂事是好的，但这是个从小没有娘的可怜孩子，这个坏习惯，不仅是孩子对他的依恋，也是对以前在三江好时，随时会被人打骂和黑臭的号子房的恐惧。
p心生痛惜，便伸手在孩子心口的位置，隔着被子轻轻拍着，抚慰孩子入睡。
p志远入睡后果然出了一身透汗，海山帮孩子把衣服换过，就把湿的衣被先在炕上晾着，把孩子用自己的夹衣包了，抱到自己大房炕上睡好，盖上被子。
p远儿刚才说过一句，想吃面条，家里还有些荞麦面……
p海山走进厨房，他要给孩子做一碗面，等孩子醒了吃。
p可等拿出了面，却不知从何下手。
p他，杜海山，也不会做面条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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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志远马上感觉到了，爹常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，他不能哭！哭声立即一窒，紧抿着嘴，抬起右手自己在袖头上擦了擦眼泪。
p只是这哭声易止，情绪难平，强压下哽咽反而更乱了气息，引得又是一阵急咳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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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海山用鼻子冷哼了一声：“什么屁话！如果换了别人当你爹，你就去杀人、去放火了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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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海山拍拍自己的左肩，示意志远：“来，趴这。”
p待志远依言伏在他的肩上，就左手把孩子抱定，右手替孩子揉大椎和肺腧，大椎和肺腧，是解热和止咳平喘的要穴。
p孩子抱在怀里，感觉比过去“细”了不少，孩子还小，不懂事可以教训，但把孩子折磨到如此地步，海山有点后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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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志远哭了：“我明天……我要……上娘坟前给娘跪一天去，向娘认错……呜呜……”他是真心悔过了。
p海山把孩子抱在怀里，边帮他擦泪，边温言道：“嗯，要去，不过不是明天，等你病好了去。”
p海山对于孩子的“认错”，还是满意的，但是，还没完！
p边用夹衣把孩子笼上，开始帮孩子按摩脐上四寸的中脘，边继续教训他：“经一事，长一智，以后记着了，做人要多想想，乖僻自是，悔误必多，打小你爷爷就教你，要做个好人，做人人品第一，仁义礼智信是做人的根本，达则兼济天下，穷则独善其身；现在爹爹再教你两个字，就是胸襟，男子汉大丈夫，要志存高远，还要有容人的雅量，天下兴亡，匹夫有责，你眼里不能只有爹爹一个人，除了为自己，为家里，也要为别人多想想。为别人想，不是吃亏，好人终有好报，记着这个，够你受用一辈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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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爹说的，此时的他很是认同，石头的事情，不就正是这样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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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志远记性极好，特别是他爹说的话，说一次他就会记在心里。
p海山松开拧着儿子耳朵的手：“哼，既然记得，怎么还尽干傻事！这事要抽你三条帚，等你病好了打！”
p“嗯！”志远爽快的应道。只要爹不再不理睬他，怎么都好。
p海山又道：“这几天没少下雨，知道给我去送伞，自己儿出门倒不知道带伞，还把自己淋出病来，这至少又是三条帚！”
p“嗯！”志远轻声应着，三加三这就六下了，爹的手劲大，用条帚抽六下，还是不好捱的。
p“还有！”海山继续和他算那药酒的帐：“我把药酒瓶子放在窗台上，你为什么不用？要不是铁定了给你用的，那瓶子会自己跑到窗台上去？不会机变！加一条帚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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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“闭上眼，乖乖睡，出一身汗，就好了！”海山边说，边替孩子掖好被子，还在用被子捂严肩颈，就瞥见被子下孩子的右手在向被子外伸。
p这孩子打小就有一毛病，睡在他身侧时，总要伸手，搭着点他的身子或者是衣角，才睡得安稳
p海山不禁皱了皱眉。
p他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坏习惯，男孩子如果连独立都做不到，那么将来怎么顶天立地？！
p被子下的那只手，缩了回去。
p志远看到爹皱眉，管住了自己的手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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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孩子懂事是好的，但这是个从小没有娘的可怜孩子，这个坏习惯，不仅是孩子对他的依恋，也是对以前在三江好时，随时会被人打骂和黑臭的号子房的恐惧。
p心生痛惜，便伸手在孩子心口的位置，隔着被子轻轻拍着，抚慰孩子入睡。
p志远入睡后果然出了一身透汗，海山帮孩子把衣服换过，就把湿的衣被先在炕上晾着，把孩子用自己的夹衣包了，抱到自己大房炕上睡好，盖上被子。
p远儿刚才说过一句，想吃面条，家里还有些荞麦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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