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九章 父子缘尽_白山梦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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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五十九章 父子缘尽

  听了林有的话,一时间,百种滋味在心头,志远眼里的水汽,可不全是因为海山,也感林有对他的情义,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,想方设法拉拢自己和爹爹,这是真正的知己!

  “你不要我,我也不要你,你再不是我爹!”

  这是自己病中的胡话,也确实曾经是自己气头上的心里话,可当那股子怨怒之气过去,冷静下来的时候,志远心里明白,自己对海山,仍旧不舍。

  昨晚,心塞、绝望、高热下头痛欲裂、像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喘不过气,自己就像是个在苦海漩涡里打转的人,是那个李熙要杀爹爹的梦,让他大叫着“不要!”,才突然的就从苦海里挣脱了出来。

  醒过来的那个时候,志远就已经知道,不管自己心里对杜海山有多少怨恨,对杜海山这个“爹”,自己心里,仍旧不舍。

  既然不舍,就不能这么死了,得活下去,护“爹”的周全!所以志远的态度,突然就有了转变。

  林有说不相信爹真的不要自己了,细想想,志远也不相信,不然,爹干嘛鬼鬼祟祟的,让庆开心刺探自己在奉天的行踪,然后远远的、偷偷的看自己?

  志远又委曲悲愤又懊恼惭愧,爹爹仍关心自己,可那又有什么用!在他眼里,自己就是个无利而不往的小人,有些许义举,也是功利心驱使,沽名钓誉,想博取他的青眼。

  委曲悲愤,是觉得自己真的没爹说的那么差劲,懊恼惭愧,是志远不得不承认,海山真的是看透了自己,自己还真的“有那么一点点”,是想邀功,在大丰厂一事上,每当想起火烧大丰搞得轰轰烈烈,就在幻想海山如何的称赞他。

  委曲悲愤这会子远大于懊恼惭愧。

  我做不好,没关系,想我咋地,尽管说!可是,他却连“道道”都不肯划,明着和军师爷爷说,对自己,他瞧不上!!生生的把门关死,把父子之间的联系一刀砍断,连点儿希望都不留给自己。

  就这么个不近人情、对自己面冷心狠的家伙,却得自己心腹林有,为他的安危担心、为他说好话、叫自己不要恨他。

  志远不免更加委曲,斜着林有发牢骚:“原来,你和我干爹一样,表面上心疼我、骂那个人过份,实际上,对那个人恭敬着呢、忠心着呢,和他才是一伙的!”

  志远嘴一瘪,把脸拧了开去,他不想被人看见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模样。

  “哥儿,我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,怎么可能和别人一伙……”

  林有急了,想好好解释,却又嘴上功夫欠缺,有些语无伦次:“我是佩服老爷子来着,可怎么会和他一伙呢,哥儿昨晚上胡话里说,要把老爷子给,呃……我不说了!哥儿和老爷子的情分,非比常人,我是真心为哥儿好,怕哥儿气头上,做出什么出格的事,日后想回头,可就难了!别现在只顾着解恨,以后却又后悔……”

  见志远不回头,林有的声音都有点沙哑:“哥儿,真的,我都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!这一年处下来,我们四个,亲兄热弟一般,有些事,慢慢李阎王也就和我们说了,哥儿在伊通河边,被老爷子打得吐血,可当李阎王用枪指着老爷子的时候,哥儿人都站不稳,却硬是颤悠悠的站起,堵着枪口,不让他伤害老爷子!哥儿曾经说过,老爷子是永远不会害你的人,可当老爷子要你命的时候,你却仍然对李阎王说,老爷子是你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人……”

  “别说了!”志远突然转头,恶狠狠的喝止林有,看着林有顺从又失望的顺下了眼睛,又不禁心疼。

  平复了下心情,志远伸手搭上林有的手,尽量温言道:“有哥……我不应该凶你,对不起……,其实,我心里很明白,我干爹也好,你也好,明知有些话我不爱听,也还非要说,是为了什么:你们是怕我一念错,步步错,你们都是在我身上极用心,真的懂我的人,是真心为了我好,是真的心疼我,我明白的!”

  小祖宗对自己说“对不起”,林有又感动又心酸,没有说话,只轻柔抓起志远搭在他身上的手,塞回被子里,然后再帮志远把被子拉好。

  伊通河边的一幕幕,仿佛又在眼前,志远心中更痛,立即就又有头晕目眩之感,可躺下前,有些话还是要先说明白,好让林有放心,也让他的四神,心中有底。

  “有哥,少堂,”志远硬撑着睁开眼睛,虚弱的对两人道:“你们放心,气头上一时心乱是有的,那些个胡言乱语,也就是气头上发发牢骚,说说出气而已。你们听好了,浑河堡的那位,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,人要脸树要皮,我不会再死乞白赖的去求他认我,我和他,父子缘尽!可他毕竟养我一场,没有他,根本就没有我!有哥,你放心吧,对他,我决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,再怎么着,我也望他好,望他平安,甚至是力所能及之内,护他周全!”

  志远能望海山好,望海山平安,这让林有很是欣慰,可志远那句“父子缘尽”,也让林有心中愁惨。

  志远又转头看看揽着他的李阎王:“还有,我知道我昨晚很荒唐,把你们吓着了,那是我在使性子呢,请你们放心,不用睡下了还睁着一只眼瞄着我,再苦再难,我都不会自己寻死,自已寻死,最没出息,这个道理,我十一岁落在古蝎子手里时,就已经懂了,九九八十一难,我都没想过要把头往墙上撞,何况是现在!我没有忘记,我的责任,我还背负着明心堂,我还背负着我的孤儿院,我还得孝养李大先生,大丰厂的事,还没有完,我还有一屁股的债,等着我去还清……”

  李阎王和林有对看一眼,感觉难以置信:“不是吧,哥儿昨晚,不肯吃不肯喝,你当时烧得差点翘辫子知道不,别的不说,光是不肯喝水不肯吃药,就能要了你的小命,你现在和我们说,只是在使性子?逗我们玩呢!”

  昨晚,自己是不是纯悴只是在使性子,志远心知肚明,这个时候,面子要紧,细长脖一伸,一味的嘴硬:“我是见你们紧张我,就越扶越醉了。咋的,难道人家难受得要死,还不许我使下性子,出出心里的邪火啊!”

  想到自己昨晚被喂药喂水,对身边的人又是踢又是踹的,志远心有歉意,眼神一暗,低下了头,诚心检讨:“昨晚拿你们出气,又是踢又是踹的,还把你们都吓着了,是我不好,随心所欲,恣意妄为,是我太过了。”

  林有忙温言劝慰:“那是因为,哥儿真心的,把我们都当自己人,正是把我们都当成自己人,才会完全放松,不藏着掖着,不装模作样。”

  “可不是!哥儿蹬的那几下子,真没什么!我巴不得你多踹我两下,免得那邪火窝在心里,烧坏了你。”李阎王大睁着他那一双牛眼,把志远揽得更温柔:“一个人难受时,不在好兄弟面前使性子,又还能在谁面前使性子?不拿好兄弟出气,又拿谁来出气?若好兄弟都不能谅解他,又有谁还能谅解他?”

  想不到李阎王能说出这么有味的话,志远转头看着他,又惊讶又感动。

  看到志远眼里亮晶晶的,李阎王差点没忍不住扣着志远的后脑勺、把他的头拉近然后在他脸上“吧唧”的亲他一口,但他真不敢,他怕志远要炸毛。但刚才的话说得漂亮,在哥儿面前得了脸,李阎王心里还是很得意的,脸上像飞了金似的。

  志远却复又低了头,比之前更加伤感,李阎王和林有待自己的情义尚且如此深厚,为什么,自己最亲的亲人,却偏偏对自己那么严苛?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逼!

  父子缘尽!说得响亮,可一想到与海山再不是亲人,志远就心痛欲绝,非流泪不能排解。

  不父子缘尽又能咋地,人家都已经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往死里踩,总不能还厚着脸皮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吧!何况,那人最硬气,摇尾乞怜只会让他更看不起。

  面子还是要的!尊严还是要的!

  “我困了,我要睡一会。”

  志远忍着眼泪,要流泪也要在被子下面,他不想别人看到。

  林有和李阎王忙安排志远睡下,李阎王的脸上早没了那欢脱的得意,哥儿又伤心了,他看得出来。

  林有心中惴惴不安,哥儿怎么又伤心了,想宽慰他,又不知说些什么。

  给志远盖上被子,就见志远侧身向外,背对着他和李阎王,然后拉高被子,蒙住了头。

  哥儿在被子里流泪!

  林有心有所感,打个手势和李阎王互换了位置,然后弯下腰,凑近志远露在被子外头的头顶,轻轻的道:“哥儿,和老爷子的心结,要慢慢解,再难受的事,时间久了,也会淡,不管你要伤心多久,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险多难,我们都会在边上陪着!我们四个,还有黑子长嘴他们,都是恨不能把心掏给你的人,你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那个人,是老爷子,而我们几个,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那个人,是你……”

  有篷马车跑不快,时近中午,离城还有五里多路,马车还突然停下了。

  听见充当车把式的大鱼勒马停车,李阎王赶紧挑起车帘子,向外一张望,就知道为什么大鱼要停车了,路边有一家小面馆,面馆前停着一辆马车,马车边上,站着虚云老和尚,正急急的冲他们招手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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