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二章 诱饵_白山梦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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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二章 诱饵

  桃源路是长春妓院云集之地,妓院按规模分为一等、二等、三等。一等叫“书馆”,二等叫“院”,三等叫“堂”。

  李阎王好色,桃源路好多家妓院他都串过门子,但他也很挑食,并在防染脏病上头坚持要有讲究,所以能让他看上的妓女,多会短包一段时间,玩腻了就再换人。最近他看上的,是芙蓉院的香云。这香云虽不是能歌善舞、极会来事的红牌妓女,但年轻,“活”好,肤白水灵,李阎王爱她“比别人干净”,还酒量好,划得一手好拳!

  离芙蓉院百多米外,还有一家春香院,高门大户,门脸儿比芙蓉院更阔气,进得院来,还有花卉盆景、戏水鱼池,房间里尽显奢华,和边上的几家“XX堂”比起来,简直就是鹤立鸡群。

  就在李阎王到了芙蓉院没多久,春香院也来了两位商人模样的客人,其中一个还提着一只行李箱,两人选好了妓女,不是各自关上房门直奔主题,而是点了一个火锅几个冷盘,又要了酒,由两个妓女陪着,在二楼妓女的房间里,先吃饭。

  这两个客人,一个是猴皮老四,一个是他双镖绺子的二当家。

  春香院的“大茶壶”黄二狗,一眼就瞧科这两个客人“不地道”!

  “大茶壶”,是妓院中给妓女和嫖客沏茶倒水及打杂的男性,俗称大茶壶,干这活的人差不多都是老鸨一手培养起来的,手黑、心毒。

  黄二狗已经在春香院当了几年的大茶壶了,通达世故,最善于察言观色,眼睛贼毒,一瞅两人那架势,蒲扇似的大巴掌,粗得裂口不说,指甲缝里都是黑的!关键是,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有茧子,虽穿得光鲜,可这哪里是买卖人啊,分明是成天握着枪的土匪、江洋大盗!

  春香院的老鸨花蝴蝶,见黄二狗的一双三角眼,总在那两个客人身上转悠,找了个由头,把黄二狗叫到了她的屋里。

  花蝴蝶抱着胸冷笑:“你死盯着那两个客人干啥啊,老娘告诉你,少在老娘这里兴风作浪,坏老娘的生意!要作怪,怎么也得等他们出了我这门子!”

  黄二狗装糊涂:“掌柜的,我作啥怪啦?我不正好好的在干活吗……”

  花蝴蝶嘿嘿冷笑:“少在老娘跟前装洋蒜!打量我不知道呢,你家里,这个月初的时候,想盘下老孙头的饺子馆不是?虽然没谈成,可你一个小小的大茶壶,竟然有钱能盘铺子了,里头的猫腻,我心里明镜似的!”

  花蝴蝶卖弄似的抿一抿鬓角,鼻孔抬得老高:“等这两个客人也进去了,估摸你也就够钱盘下那面馆了吧?老娘没说错吧?”

  被人看破是日本特务眼线的身份,黄二狗不但不慌,反而脸上像是飞了金似的。

  大茶壶,社会地位极为低下,一旦干上这行,连子孙都抬不起头来。不说在妓院里可以被所有人差遣和打骂,就连服侍妓女的丫头都能给他委曲受,更别说是客人了,不管是嫌妓女招呼不周还是醉了酒,对大茶壶拳打脚踢那是常事,赏你嘴巴子你还得赔笑脸!

  所以这会子,被花蝴蝶道破,黄二狗心里得意:妈了个巴子,你也知道老子就快要换身份了,很快,我就再不是最下贱的龟公,而是面馆的“黄掌柜”了!

  虽然那面馆,很小,也就两张方桌那么点地方,可好歹也是个“掌柜”啊!和你花蝴蝶也就齐肩了!

  黄二狗脸上堆起了笑,眼下,得唬住花蝴蝶,不能让这婆娘,把自己的好事给搅黄了。

  “掌柜的,别的我不敢多说一句,只赞一句,您老,真的是火眼金睛!啥事能瞒得过别人,却独瞒不过您!”

  拍完马屁,黄二狗往前凑了凑:“掌柜的,您放心,这也不是第一回了,我几时有坏过院里的生意?”

  跟着就装出一副为花蝴蝶着想的样子:“掌柜的,我若做了什么,可不光是为了我自己,还是为你着想!每年的冬天,这桃源路,都是胡子猫冬的销金窝,局子里的人,也不是不知道,但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?可如今不一样了,日本人的治安整肃搞得多邪乎您又不是不知道,胡子要么不敢来嫖,要么来嫖谁还敢带枪啊,可这两个人,可不一般啊,身上都掖着带响的玩意儿,那个领头的,连女人想搭他的肩都不让,还说最近头风犯了,帽子都不脱,分明在后脖窝还藏着一把枪,吃个饭眼睛都四下里扫,就是惊弓之鸟的架势,这两人,只怕不是普通的胡子,八成是惹了事的逃犯,甚至是有心来新京搞事的反满抗日分子!”

  见花蝴蝶仍是一副不屑的讥诮样,黄二狗放大招了:“掌柜的,不知您听说了没有,之前华美旅馆,被抓了逃犯,华美旅馆掌柜的,被治安部的森田太君说是知情不报,被逮进了局子,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。”

  花蝴蝶看黄二狗一眼,这下可真的被唬住了,黄二狗这狗杂,他的背后,不会是森田贞男那大魔头吧!

  花蝴蝶有点慌:“我也没说啥啊,就是要你别在这里出整出动静,坏了院里的生意!”

  黄二狗唬住了花蝴蝶,就赶紧出来,扮殷勤去猴皮老四他们吃饭的二楼房间里,添茶倒水。

  就听得猴皮老四搂着他边上的妓女问:“你有没相熟的旅馆能介绍介绍?咱兄弟俩的国民手帐,在火车上不小心被人带皮夹子一起给摸走了,问了两家,都说没国民手帐,就不能登记住宿,这可麻烦!”

  黄二狗一听,心说这还不他妈的露了马脚?国民手帐被偷?谁信啊!分明就是见不得人!

  坐着的两个妓女,都说没相熟的旅馆可介绍,黄二狗子抓紧机会,对着猴皮老四又是撸嘴,又是挤眼睛的。

  添完茶水,黄二狗子退出房间,果不出他所料,猴皮老四借口解手,跟了出来。

  猴皮老四眼里冷冰冰的,看看四下无人注意,走近猴皮老四:“刚才你冲我打眼色,想说啥啊?”

  黄二狗子故作紧张,一把拉着猴皮老四就往柱子后面拽,然后压低了声音:“我的爷,说话要小心,没了国民手帐,这话可不能再在人前提了,会惹祸的!”

  猴皮老四还辩解:“我们真是被人偷了。”

  黄二狗子作势左右张望,见没人,才回头对猴皮老四道:“谁信啊!真的被偷了,怎么不去警察局备案?听我的没错,别再提了!”

  猴皮老四脸色变了几变,但之前那种冷漠已经不见,代之而起的是感激之色,还抱起了拳:“谢谢兄弟,你贵姓啊?”

  “免贵,姓黄。”

  猴皮老四心里暗笑,姓黄,是这个王八犊子了!

  表面上却忧心的问:“黄兄弟,你可有办法帮我找个住宿的地方?”说着,还摸出一个大洋,塞在了黄二狗的手里。

  黄二狗拽着那个大洋,故意一副欢喜的模样:“要住多久啊?”

  “先三天吧。”

  猴皮老四眼珠子一转:“有!但不住店,而是住我亲戚家,我亲戚自住一楼,他家二楼有楼梯单上,一向短租给客人,离这不远,就在后面的广成胡同,又干净又清静,只是出出入入,对外要记得对人说是他家的亲戚,可不能说漏了嘴!”

  猴皮老四甚是满意:“成!等我们这里完了事,你就带我们先过去看看!”

  对那民宿,猴皮老四甚是满意,从窗子看了看窗外的景致,回头对还在屋里杵着的黄二狗道:“谢谢老弟了!这两个片子(即大洋),你拿着!”

  猴皮老四却一脸严肃的挡开了猴皮老四递过来的两个大洋:“候四爷,之前在院里,你给钱,我得装着欢天喜地的接着,因为那里是春香院!这会子,你就不用再和我客气了,这两个大洋,我可不会收!”

  “哦?”说自己姓候排四的猴皮老四,眉毛一挑:“为啥?”

  黄二狗一副大义凛然的调调:“有难处的朋友里,多有英雄好汉,我只是个没用的大茶壶,做不了你们能做的英雄事,可也是个有心气的,能帮我会尽量相帮,所以,这钱,我决不收!”

  猴皮老四大张着嘴,惊诧的看着黄二狗,好一会,向黄二狗挑起了大拇指,还感慨的拍着黄二狗的肩膀:“好兄弟,有种!”

  黄二狗一脸媚笑:“我这算啥啊,那些敢真刀真枪和小鬼子干的,那才真叫有种!”

  黄二狗口才了得,不一会,就和猴皮老四和他的二当家,聊得很热乎,猴皮老四问起治安情况,警察署的地点和动向,他是有问必答。

  黄二狗子一脸关切的问:“四哥啊,你问这些做什么啊?难道,你们……你们想动警察署?可不成啊,你们只有两个人,那可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!”

 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二当家发话了:“谁是鸡蛋还不好说呢!”二当家的拍拍腰间:“咱也不是软柿子!”

  猴皮老四故意嗔怪的白二当家一眼,二当家当即就闭了嘴。

  黄二狗子又赖了好一会,套了好些话,才告别两人,说是要赶紧回春香院去了,不然,会被老鸨打骂的。

  黄二狗子也是个仔细人,一边走,一边留意周围,回到春香院,又没事人似的做了一会事,观察过确实没什么异常,才从春香院的后门溜了出去,左弯右拐,进了桃源路另一家妓院百花堂的后门!

  百花堂的老鸨,中国名字叫张小珍,却是个日本女谍,日本名字叫北原恭子,曾经做过志远所在那个特训班的教官,教授学员成为**间谍,被志远暗使李阎王,去百花堂搞破坏,让其为日本人服务的性质明了路,百花堂的生意因此差了很多。

  而黄二狗到百花堂,可不是来找北原恭子的,他看上的,是百花堂里的电话!他才不讨好那已经变了废人一样的娘们呢,真正能给他大价钱的,是治安部的特高科!

  黄二狗向北原恭子借电话,打给治安部特高科负责人森田贞男手下的大特务水泽太郎,他还没有直接给森田贞男直接打电话的资格。

  不多会,黄二狗就像一匹才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似的,从百花堂后门探出头来,左右看看,然后鬼鬼祟祟的溜回了春香院。

  等黄二狗走没影了,一个胖子离开了他藏身的巷角,悄悄的离开。

  这是胖子萧报平,这会子,他要去告诉外头的黑子:鱼,咬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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