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熙受辱_白山梦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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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熙受辱

  见志远哭了,朱厚辉心里就是一动,如果这是哥儿对他将要背弃杜海山的愧疚,那么,哥儿入继李家,就至少已经有五分光了。

  当下就立即缓和下脸色,怕志远着凉,拉过被子,就往志远身上围,刚想开口劝慰,志远已突然就自己抹了泪抬起了头,还伸手推挡他围上去的被子,跟着就是转身,侧身背对朱厚辉睡下了。

  志远眼神里的决绝,让朱厚辉心头一凛,当下不敢再啰嗦,只拉过被子,帮志远盖好,动作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,还小心的用被角,为志远把肩颈位置掖好。

  这一回,志远没有推挡。

  朱厚辉暗里松一口气,自己刚才甩了志远一巴掌,还说志远的贱命,连一个大仔都不值,气头上的话,他怕伤了志远的心,也怕志远记恨。

  帮志远盖好被子,朱厚辉就下地,在桌边灯下研究怎么在志远的制服里藏药丸,明天回长春志远就会被关进禁闭室,森田已经说了要断他的饮食和药物,没吃没喝肯定顶不了几天,以志远现在的身体状况,停了药,丹毒肯定上亢,那可就更要命了。志远关禁闭前,估计会被搜身,能多藏一粒药,就为东翁的营救多赢得一天的时间,也为哥儿能活下去,多一分的保障。

  朱厚辉心想:哥儿那么聪明的一个人,不会不明白我的心吧,打那年他爬高给灯笼抹灰掉下梯子自己伸手接住他开始,这些年,自己待他的好,对他的关心,就算是亲叔侄,也不过如此了。

  志远总是不断的为李熙和李家带来麻烦和危险,在朱厚辉眼里,就是个惹祸精,可朱厚辉在恨他恨得牙痒痒之外,也有欣赏和佩服,因为志远确如李熙对他的定性,那就是“人品贵重”,朱厚辉佩服志远敢于冒死保有一个中国人的良知的勇气,欣赏志远虽在弱势却能引领李熙向善的能力。

  朱厚辉人在桌边,眼睛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炕上的志远。

  原来侧睡的志远,已经改成了仰卧,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屋顶,很久都不动一动。

  朱厚辉有点不安,因为志远脸上看不出喜怒,让人无法猜测他正在想什么,但他的眼神,竟然是有力量的,要不是志远双颧仍旧潮红,都看不出他是个还正在发着烧的病人。

  哥儿应该是有了决定了,他到底肯不肯入继李家?朱厚辉没敢开口问,眼下并不是问的好时机,他怕崩!

  夜深了,可还没睡的不只是朱厚辉。

  飞驰的火车软卧包箱里,李熙坐在床上,双手交叠放在文明棍的棍头上,凝神细思,为了救志远,他已经迈出了破釜沉舟的第一步,如何才能挽回日本人对自己的信任,以后的路要如何的走,才能最稳妥的趋利避祸,他得好好的想想。

  包箱里还有一个人,是李熙在交通部的一个秘书,姓陈,他这一回,明面上是跟随李熙到大连“开会出差”,实际上,他是李熙的“自己人”,是李熙此行的护卫。

  陈秘书时不时的,用眼扫一下行李架上的皮箱,那皮箱,此行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,因为里面有极之贵重的东西——黄筌的《五色鹦鹉图》!

  而他们之所以连夜赶往大连,就是因为满铁总部在大连,已经卸任了满铁总裁的内田康哉即将从大连回国,李熙要前往送别,并要去和新任满铁总裁林博太郎会唔、拉关系。

  长春李熙家的客厅里,李熙三大亲随之一的小赵,一直守在电话边上,为了志远,李熙三大亲随中的朱厚辉和大温都已派出,关键时候,李家不能没人!

  而李熙家的女主人,李熙的夫人,此刻正由长女李纯相陪,在时任“新京市长”金壁东(本名爱新觉罗·宪奎)的客厅里,在坐的除了金壁东,还有同为满清宗室,又是日本人跟前的红人的金壁辉(本名爱新觉罗·显玗,著名的日本女谍川岛芳子),李熙的夫人不停的用手帕擦着眼睛:“那个森田,压根就不是人,之前活活的打死了致一,现在又来祸害我们家善德了,你们俩,一定要帮姑姑救救善德啊……”

  几天后,刚刚从大连回到了长春的李熙,座驾刚驶到满铁新京医院门前停稳,人还没下车,就见一辆军用卡车飞奔而来,从车上跳下几个宪兵和便装特务,将一个浑身是血的“血人”抬下车,就往医院里跑,卡车驾驶室的门一开,跳下个森田贞男,森田贞男本准备走进医院,但看了一眼李熙的福特车,就走了过来。

  李熙来这里,是来探望在这里住院的志远,在内田康哉等人的“帮助”下,昨天上午,日本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,亲自打电话给森田贞男,要他将李纳从禁闭室释出,“因患重病,交由家属领回医治”,并“依据病情,给予病假全休半年”!

  见森田贞男走过来,李熙不得已,从福特车上下来,柱着文明棍,在车边和森田贞男寒暄。

  李熙在脸上挂出了他那招牌的能让人如坐春风般的微笑,可入森田眼里,这是对他最无情的嘲讽!

  他接手特训班的第一天,就打死了个金致一,他曾经公开对学员们叫嚣:所有私人理由的请假,他都不会批准!在他手里,只有死的,没有能请假的!但眼前这个可恶的支那人,竟然利用关系,搬动土肥原来干涉他的工作,不但让他破了例,还为李纳一请就是半年的病假,半年后,这期培训班也已经结业了,自己想整李纳,也很难再有机会。

  森田贞男狞笑道:“李部长满面春风啊……是啊,得逞所愿,确实值得得意啊……”

  李熙脸上有点挂不住,自己好歹也是个高官,陪着笑脸和他打招呼,森田倒一上来就是一副撩拨人和他吵架的调调。

  “呵呵,森田课长,我只是出于礼貌,您是善德的教官,对于孩子们的老师,我一向是极之尊重的。”李熙耐着性子,穿鞋的怕光脚的,他并不想和森田有太多的过节。

  “尊重?我不觉得!”森田给脸不要,还咄咄逼人:“我并没有看到一个会尊重别人的君子,只看到一个因为会钻营而得手后得意洋洋的小人!能把李纳从我手里搞出去,李部长一定很得意吧?”

  李熙涵养再好,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僵,出言反讽:“那森田课长就要好好反省下了,是什么原因,能让我这个小人,在你这个上大人面前得了意?!”

  李熙知道森田为什么不痛快,可森田不痛快,他比森田更不痛快!

  李熙听朱厚辉说,善德昨天急送医院时,人已经深度昏迷,嘴唇上因干裂而开了几个血口子,再晚点肯定人就没了!而且医生说,因为拖延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,善德已经肯定得了肾炎,直个月内,要禁盐,他今天从家里带来的汤水,就连盐都不敢放!这死森田,明知善德是他李熙的孩子,却一点面子都不给,那这会子,干啥还要给他面子!

  李熙都自顾自迈上医院的石阶了,森田还在他身后出言恶毒的嘲讽:“李部长这是在炫耀自己的能耐啊!我是得为你做了让步,可你知道为什么吗?因为,你就像是牠!”

  李熙不由得停下脚步,回头顺着森田的手指一看,一个宪兵,牵着一条黑背狼狗,站在卡车边上。

  李熙的脸色,一下子就变了!

  森田装着别有深意的看着李熙,凑上去笑道:“牠虽然是条狗,可却顿顿有牛肉可以吃,伙食比我都好,知道为什么吗?因为他是条好狗!鼻子灵,咬人狠,能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做很多我都做不了的事,这么条好狗,闹起来的时候,能不给他扔点肉骨头吗?哈哈!”

  森田笑着,丢下李熙,走进了医院。

  台阶上,李熙脸色铁青,慢慢的,也走进了医院。

  亡国奴真不是人当的,堂堂李熙,竟然要受森田那龟孙子的羞辱!

  转弯前,李熙撇一眼森田的背影,森田的狠毒和狭隘,李熙早就领教过,而他今天,还领教到了森田的愚蠢!

  愚蠢的代价,就是又一个“能人”,对森田所忠于的日本帝国和满洲国的离心离德。

  这年的十月初,庆三爷和杜海山,在庆三爷那位在四马架开马场的朋友的帮助下,将庆三爷藏身在草料箱里,随运送马匹的木笼,经由铁路,运抵大连。

  海山化妆成随车押运的马夫,不避艰险,守护着兄弟的性命。

  两天后,海山和庆三爷安全抵达大连郊外黑石礁屯的张惠霖家,到了张家,海山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。

  张惠霖在密室里悄悄设宴款待海山和庆三爷。

  庆三爷和张惠霖早就认识,“九·一八”之前,庆三爷还在奉天经营酒厂时,和身为东三省和奉天总商会会长、沈海铁路公司总办的张惠霖就见过几次,那时张惠霖的身份地位可比庆三爷高多了,所以两人只是见过,庆三爷和他还攀不上什么交情,如今不一样了,因刺杀日本军官的传奇经历,庆三爷已是闻名遐迩的大英雄,密室里,三人酒盅在手,心随酒走,同仇敌忾,越聊越热乎!张惠霖对海山也极之佩服,称赞海山是“侠之大者”,敬了他一杯又一杯。

  可听到庆三爷和海山说到李熙还有志远,还“大义灭亲”了,张惠霖的眉头越皱越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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