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五章 亡国奴的滋味_白山梦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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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章 亡国奴的滋味

  被森田贞男吓呆的,除了一众学生,还有边上原特训班的负责人迟松岩雄和几个教官。森田的疯狂,太出乎他们的意料!

  呆了一呆,迟松岩雄马上跑上去拉住森田,金致一不但是现任长春市长的侄子,还是当今****“满洲国执政”溥仪的族亲,要是把人打死了,可不好交待,这一天他和森田办交接,他可不想最后一天了还惹上麻烦!

  其他的教官也纷纷上前劝阻森田,要不是有人劝阻,森田肯定还要再踢地上的金致一几脚。

  地上的金致一抽搐了一下,志远眼尖看到了。

  “金致一还在动!”

  志远忙上前救人,抽出手帕帮金致一捂在头上止血,好几个学员见森田被迟松拉住了,也大着胆子围上去帮忙。

  “八嘎呀路!”森田突然一声断喝!

  跟着就甩开拉着他的人,冲过来,从地上当胸揪起志远,一巴掌就甩了过去:“谁让你们出列了?!给我回去站好!”

  迟松岩松赶紧上来劝阻,他和李熙交好,志远是他特别关照的人,推着志远和那几个学员,站回队列之中,然后指挥几个职员,从会议室搬来一张长椅,把金致一放上去,然后抬起送往医院急救。

  几个职员抬着金致一,慌乱又吃力的跑向校门,和一路滴淌的鲜血一样刺目的,是校门里围墙上“日满亲善”的巨幅标语。

  当天晚上,差不多八点多时,志远走出了熙德堂,林有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。

  “有哥,不用送了,回吧!”

  志远的声音很轻,带着疲惫,但却是不容抗拒的语气。

  林有关心的看着志远,哥儿今天明显的不开心,半边脸是肿的,喷香的点心端给他,也不吃一口,身上还有几点血点子,问他怎么了又不说话,到了熙德堂就打发人,把他手下的四神召集到了堂里秘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,之后就是找了他和大鱼,说他以后要住校了,每周日才能回家,交待他们看守好熙德堂,做好每周日在万寿寺里做善事施粥赠衣的准备工作。

  之后又去看那几个孩子,还给他们讲了个故事逗他们开心。

  在孩子们面前,志远的强颜欢笑,尽在林有眼里,林有关切的再次追问原因,可志远却只是落寞的摇了摇头,哥儿不肯说,他也就不好再问。

  “好的,哥儿路上小心。”林有嘴里是这么说,人也在往回走,但他心里的决定却是,一会尾随哥儿,暗中送他回家,今天哥儿心事重重的,天又黑了,他怕路上出事。虽然哥儿机警,暗中尾随,总被他发觉,有时也发他的脾气,但林有心里,没什么比恩人的平安更重要。

  林有又向巷口瞥了一眼,虽然那里连一个鬼影都没有,但林有知道,离巷口不远的某个暗处,李阎王李狗剩,在等着尾随哥儿回家。

  李阎王人变了很多,变得会为别人着想了,这个“别人”,就是哥儿。当看见哥儿开心,他会笑,当看见哥儿不开心了,他的眉头会拧成疙瘩。林有相信,他不会害哥儿。

  但林有仍时刻保持着警惕。

  志远才走出巷口,就瞥见空荡荡的大路上,一个黑影在向他快速移动,这黑影他已经很熟悉,是李狗剩拉着他的黄包车。

  已经一连几天,不管早晚,每当他离开熙德堂时,李狗剩都会幽灵似的出现在巷口,截住他,然后涎着脸笑问他:“老板,坐车不?”

  每次志远要么不理他,要么讥诮几句,李狗剩也不生气,还拉着空车总跟着,非要跟到李家大宅在望,他确实是拉不上志远这个“客”了,才叹口气,转身而去。

  果然,李狗剩拉着车在巷口把志远堵住,然后拧亮了挂在车上的风灯,冲着他把牙一呲,贱贴贴的笑了一个:“老板,坐车不?”

  志远双手插在口袋里,冷漠的看他一眼,带着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漠。一声不吭,管自低头走路。

  李狗剩拉着车,跟了上去。

  虽然志远见了他总没好气,要么讥诮他太有闲要么不理他,但他们两人之间,已经有一种达成的默契,就是彼此不会再伤害对方。

  李狗剩想的是:哥儿明知会在巷口遇到自己,但他这两晚,已经没让林有送他回家了,这是哥儿对自己的信任,是个好兆头。

  “黄包车!”路上有一对夫妇,站在路灯下左顾右盼,见这么晚还有黄包车很兴奋,对着李狗剩又是叫又是招手。

  李狗剩拉车经过那对夫妇身边,用他那双能把人看得发毛的大眼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:“我这车,是别人包的!”

  他堂堂李阎王,岂是给人拉黄包车的!

  但哥儿除外!

  李狗剩脚下生风,追上志远,在他耳边道:“哥儿,我知道你今天,心里有事不开心,要不,我带你散散心去?”

  志远没理他,他知道李狗剩下来要说啥,这二货已经不止一次的怂恿他去逛窑子了。昨晚志远就被他烦了一路,城里哪家妓院的红姑娘“活好”,哪家的酒席好吃,那是如数家珍。

  可出人意料的,李狗剩见志远没回应,并没有废话,而是很安静的,就拉着车子跟在志远后头。

  志远忽然停下了脚步,李狗剩跟着停下,静静的等志远开口。

  志远就那么站在当街,好一会,才道:“我想喝点酒!这会子,还有哪里的饭馆没关门吗?”

  李狗剩听了,心里就疼了一下,看来哥儿今天真的很不开心,不开心到要找地方喝酒。这些天,李狗剩没事就到熙德堂里混,只要事关志远,他什么事儿都留心,他知道志远并没有酒瘾,还是个“三杯倒”。

  “这么晚了,饭馆关门了,除了长三堂子(即高级青楼),就是几个大的舞厅和俱乐部还营业吧,长三堂子我熟,舞厅和俱乐部只怕哥儿比我更熟一些。”

  “那算了!”志远情绪低落的转身继续往前走。窑子他是不会去的,除了洁身自好,还事关老杜家的名声,而那些舞厅和俱乐部,太过张扬,他不想被熟人看见。

  李狗剩想了想,拉着车快步追上去,对志远道:“哥儿,我想起来了,有个大车店边上有个小酒馆,这会子肯定还开着,那地方专门做晚上才赶来住店的客人的生意,别说这会子,半夜都还开着呢!就是酒菜没长三堂子里的精致。”

  小酒馆倒是合志远的意,就问:“在哪?”

  李狗剩笑了笑,按下车把:“哥儿上车吧,我拉你去。”

  志远瞥了一眼黄包车,伸手取下挂在边篷的灯,递给李狗剩:“挂车把上吧。”

  他不想被别人看见他。

  李狗剩似乎明白志远的心意,把灯火拧到差不多最小,然后挂在车把前端。

  李狗剩拉着车小跑起来,偶尔回头瞟黑乎乎车斗里的志远一眼,志远今晚的忧郁和愤闷,是他从来没见过的。

  车斗里,志远捂着被人打肿的半边脸,心里郁愤不已,人都有点恍惚。

  不是因为好好的日子,就因为那个从天而降的森田贞男,全变了样,而是志远真切的感觉到,下来的日子,只怕是要身不由已了。

  你不想当特务,可有人用枪顶着你的脑袋!要么当特务帮日本人作恶,要么死,没有其它可选。

  这就是亡国奴的滋味!

  金致一,死了。

  听说,人到医院时还有气,延到下午死的。

  对金致一,志远心里很是惭愧和不安,因为他用眼神,唆摆金致一当出头鸟去抗争,他万没想到,森田贞男敢对金致一这样的“皇亲国戚”痛下狠手。这金致一,和他有同学之谊,李熙的夫人是前清的格格,是金致一的姑姑辈,算起来,还是不远不近的亲戚。

  而他肿起的半边脸,是被森田贞男打的,原因是他第一个私自出列,上前救人,抽出手帕帮金致一捂在头上止血。

  被森田贞男当众从地上揪起,扇了一巴掌!要不是有迟松岩雄劝阻,只怕肿的不止是半边脸。

  这是奇耻大辱!

  可被人打完,还得俯首帖耳,向那疯子认错道歉。

  凭什么,那疯子能这么的骑在人家的脖子上作威作福?!

  就因为,他是一个日本特务?就因为他代表国家机器?

  满洲国,这是他奶奶的谁的国?!

  金致一仅仅是不服从分派,“抗命”,要改去警察学校,结果就白白丢掉了一条命。

  ****的族亲,被一个日本人就这么放倒了,可那疯子,没事人一样,依然训导了他们一个下午,别说畏罪潜逃,就连半点害怕背上责任的样子都没有!

  志远突然对不抵抗的张学良愤恨起来,有那么装备精良的几十万东北军,却不敢动几万人的日本关东军,日本人打到哪他让到哪,丢下三千万没有了“国”的“民”,让他们被日本人糟贱!

  志远忽然眼睛就模糊了,他突然很想大哭一场,原来没了国,民是如此的可怜!

  但他知道,他不能哭!

  志远悄悄的抹去泪水。他要去喝点酒,不是借酒浇愁,而是借酒回家在李熙面前做一场要生要死的大戏,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,如今,是真的极有可能被逼成为一名帮日本人做恶的特务,还是在那疯子森田贞男的手下!而唯一能帮他全身而退的,是他的老师李熙!

  泪水抹去,眼前重复清明,不经意的一瞥之间,街上一个行人的背影,突然引起了志远的注意。

  这是一个女人的背影,穿着风衣,是志远熟悉的样式。

  李狗剩脚下生风,一路小跑着,黄包车从那女人身边经过,志远把身子完全的缩在车斗里,待车子跑前了,志远在车里悄悄撑开车篷的一条小缝,向后头看了一眼。

  果然是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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